做什么噩梦了,让你就这么跑来找我。一如既往清泠淡漠的语气,在这凉彻心扉的早晨莫名带了几分起伏。

迟音还没回过神来,下一刻一件带着体温的披风便将他从头到脚罩住。迟音只觉得身子一轻,沈明河将他连人带着披风往屋里抱。

寒冬腊月的,也不怕把自己冻坏了。

作者有话要说:开启撒糖模式

第26章 合作

沈落,去端几个火盆进来。沈明河将迟音放在自己床上,低声交代着随后进来的沈落。眼望着迟音,看着他可怜缩在披风里的样子,轻抿着嘴唇,终究是叹了口气,将自己床上的被子展开,亲自给迟音盖上。

覆上的被子没有一点热气,还是硬邦邦的冷。迟音又被冻得一个哆嗦,这才后知后觉沈明河殿里没烧地龙。刚想问出声,沈落带着人端着火盆热茶进了门。

沈明河便坐在床边将热茶接过来递给他。迟音伸出一只颤颤巍巍的手作势来接,可手一触到外边,便宛如碰到了针尖,下意识嘶的一声,从善如流地把手又缩了回去。

仍旧端着茶杯,等着他来接的沈明河:

迟音尴尬笑笑,吸了吸鼻子,将脖子一缩,当没看到。

现在知道冷了?沈明河似笑非笑扫他一眼。随后低下头,将手里的茶杯盖揭开轻吹了吹,小心撇开浮沫。这才又望向迟音。

喝吗?

喝。迟音灼灼望着他,微微抖着声音,愈发的可怜。

沈明河便将茶递到他嘴边,等他启口。沈明河的手骨节分明,端着茶杯的时候手掌微微张开,一丝不动。一双手跟那骨瓷杯子一样的白。唯有无名指侧边一颗浅淡的小黑点,许是经常被小拇指遮挡的缘故,乍一露出来,恰似宣纸上刚行笔时候的一点落墨,明晰又惹眼。

迟音望着眼前的手眨了眨眼,睫毛便像黑色蝴蝶一般轻轻扑簌着,白皙的脸因着茶碗氤氲出来的热气熏出一抹淡淡的胭脂红,像是阳光下粉到透明的一朵海棠。

谢了。迟音低低喃道。热茶带着暖意入腹,像是流入了四肢百骸一般让人舒服。迟音深叹口气,终于觉得腿脚没那么僵硬了。微微往后靠了靠,沈明河便立马给他身后垫了两个大迎枕。

今儿唱的是哪出儿?沈明河等着他喝完,将茶碗收了回去。拿了帕子递给他,顿了一瞬,还是认命地自己上手将他的嘴角擦干。

迟音还是窝在披风里,披风被裹在被子里。他被层层捂着,活像一只被卷了又卷的大粽子,只露出一颗脑袋,对着沈明河讷讷道。做梦睡不着,便闲来走走。

衣服都不穿?梦到什么了?沈明河眉宇清雅,凤眸微挑,声音扬起。明明脸上波澜不惊,可迟音意外地觉得他是在取笑他。

梦到朕的臣子,被你杀的杀,砍的砍,流放的流放。满朝哀嚎遍野,悲声震天。迟音盯着他,贝齿咬着红唇,红唇齿白的,漾着明眸,像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小狐狸。

那你是来求本王的?沈明河静静听他说完,从容地坐在床边,看着有几分冷淡。

朕求你?朕求你你能心慈手软放了他们?迟音哼了一声,在被窝里抖着肩膀不屑道。

你说呢?沈明河一顿,半眯着眼睛看他。不若求一下试试?万一本王心情好,赏你个薄面就答应了呢?

朕才不会求你。迟音冷冷道。你是一个聪明人,可朕也不笨。若是求你有用,你这门槛只怕早就被踏破了。这么些天了,摄政王可放过一个人?

既然知道,又为何要来?沈明河不明意味地哼一声,垂着眼皮,让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若是不来,等着你作茧自缚,还是等着朕后悔莫及?迟音咬着牙眼眶泛红,一想到沈明河上辈子尸体凉透的样子,看着沈明河波澜不惊的样子越发地气不打一处儿来。

他知道,什么都知道,可他偏偏要这么做。

可本王若是执意如此,你做不了什么。沈明河意有所指,抿着唇道。

谁说朕做不了什么?迟音突然起来掀了被子,倾着身子,一把拉住沈明河的衣领将他拉进自己。跪坐在床边,就那么望着他,眸色厉厉。沈明河,我知道你心无顾忌且不怕死。这天下你不在乎,更没有什么东西在你眼里。所以你宁愿做一个大权在握的摄政王,也没有想要取而代之。可朕有一件事情一直不明白。

说吧。沈明河沉沉望着抓住自己衣服的手,眉毛轻皱。望着迟音激动得样子,眼神一闪,深深叹了口气,露了个一言难尽的表情。

你手段了得,既在沈家如鱼得水,能袭了爵位当上这贤王,能驱使沈家军为你所用,能倾沈家之力,送你到这高位之上。你又为何偏偏要弃沈家不理,来这京城冲寒冒露?要费劲心力将他从那宫乱中救起,要替他一力接下这破败山河,受人桎梏,举步维艰。

沈明河从没跟人说过缘由,可迟音在陈怀恒提醒他的那日隐约猜到了。江南有沈家,却没有迟音。呆在江南毁得了沈家,却救不起早已经和这江山一样风雨飘摇的云熙帝迟音。

这人锱铢必较,恩义情仇皆在心里盘算得清清楚楚。他本可以在江南徐徐图之,让沈家自食恶果。可他上辈子还是来了京城,苦心筹谋,待到帮迟音站稳脚跟,才和仇敌背水一战。

兜兜转转,剩下的答案只剩下了自己。迟音没想到,自己竟成为了沈明河最后的牵绊。

也幸好,他能成为沈明河的牵绊。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盘踞江南,不是臣的初衷。

那你的初衷是什么?迟音一点点靠近沈明河,紧追不舍。长长的睫毛就停在沈明河高挺的鼻梁之上,让沈明河轻而易举地看到他清润眼睛里倒映的那个自己。

皇上,不该问的别问。沈明河深深望着他的眼睛,有些恍惚。

迟音长了一双和安国公相似的桃花眼。许是承自母亲,笑的时候脉脉含情,即便动怒的时候也带着些许的温软,只让人觉得灵动又精致。丝毫不像沈明河,无论什么时候都带着一股凌厉气势,长虹贯日,肃杀落拓。

沈明河,你是为了朕吗?迟音的手紧紧抓着沈明河,只觉得鼻子酸涩,眼睛一眨,便晕出了泪。随后便一发不可收拾,泪宛如决堤。若是为了朕,就好歹听听朕的话。否则,你能管朕生,你还管得住朕死吗?

沈明河没说话,静静看着眼前的小孩刚才还神色愤懑,顷刻间便泪如雨下。被冻到发红的手死死拽着自己的衣领,仍旧离他那么近,可那双漂亮眼睛里蒙了雨,再也让他看不到自己了。

先说说你想如何?沈明河沉默良久才出了声,没有说是,也没说不是。想伸手将迟音抓住自己衣服的手拿开,可刚碰到才发觉这小孩的手那么凉。于是索性将它们留在手里,一点一点地静静捂着。

我想如何就能如何?迟音将唇咬出血红色,说话含含糊糊的。恨沈明河不说话,又怕沈明河一口回绝。看了又看他,还是把头垂了下去。

那也要先说说看。沈明河叹了口气。心想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本想利用陈怀恒提点下迟音,结果却被迟音要挟到说不出话来。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陈怀恒还是要早点离开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