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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过多日,桑春荣又是老迈之身,已经不大记得了,但这会儿一个字也不敢说错,硬着头皮说道,“是,臣记得。”
“既然如此,何以刑部司官吉顺拟稿给你画行,为你久拖不决”
“臣臣只是想认真理顺案情文字,故而有所迟延”
“呸你少不要脸了”皇帝破口大骂,“你以为朕不知道吗杨昌浚分两次,给你府中送去碳敬银子两千两,是不是第二次还是胡雪岩所开的阜康号钱庄的银票,要你于这件案子多方照拂,朕有没有说错”
桑春荣魂飞魄散这件事非常隐秘,但也不是不可辩诘的,“回皇上话,有的。”他这样解释,“只是臣”
“只是什么只是你想维护朝廷威望,又要顾及大员的面子,买了他们的好,为你仕途铺路是不是”皇帝怒从中来,“你却不想想,此案梳理不清,天下人视朕为何主耶朕命载滢听审此案,你就不想想,所为何故看起来,朕这个皇帝,在你的眼里,怕是还及不上年年给你冰炭二敬的地方大员;不及暗中向你托请的朝中耆宿,是不是”
桑春荣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伏地频频碰头,“臣岂敢,臣岂敢”
“你敢你当然敢”皇帝这种以心声入人罪的做法并不能令人信服和满意,但看桑春荣这样一幅诚惶诚恐的样子,又觉得空穴来风,未必无因,难道他真的犯下皇上所说的几款大罪了
只有一个宝鋆,额头冷汗涔涔而下,正要迈步出列,为桑春荣求情,不想皇帝眼神一飘,已经先一步看到了他,“宝鋆,你想说什么”
“奴才不敢。”
“退下”皇帝硬邦邦的恨声说道。
桑春荣、刘锡彤,乃至杨昌浚等人还能抓他们一时之错,大加挞伐,唯有宝鋆,滑溜得有如玻璃球,自己竟是找不到如何处置他的办法。只好冷处置,把他斥退一旁,又看向桑春荣,“桑春荣,你为一己私利,不顾朕之令名,使天下视朕如昏庸暗弱之主,朕岂能容你来人”
“喳”养心殿外值宿的御前侍卫跨刀而入,单膝落地请安,“参见皇上”
“立刻摘了桑春荣的顶戴花翎,交大理寺、都察院从重议罪”
“皇上,臣冤枉啊”桑春荣放声大哭,没口子的叫起撞天屈来。
“有话到大理寺正堂上去说带下去”
奕几个面面相觑,都觉得这样狠辣的处置桑春荣稍嫌过分,凭空给他安上一个大不敬的罪名,怕他的一颗脑袋就要保不住了。但皇帝的火气来得非常大,事情又转变得太快,不及求情,旨意以下,根本没有给人留缓冲的时间。
“军机处,即刻拟旨浙江巡抚杨昌浚为人颟顸,办案不明,于朝廷谕旨几经抗拒,致使杨乃武一案迁延多日,而不能决;百姓民怨纷起,物议沸腾。旨到之日,着杨昌浚交卸一切差事,并浙江臬司蒯贺荪、学政胡瑞澜、杭州府陈鲁、宁波府知府边葆诚、嘉兴县知县罗子森、候补知县顾德恒、龚世潼、余杭县知县刘锡彤、生员陈湖、六府门丁沈彩泉一体进京,听审待堪”
“还有,命浙江驻防将军即刻派兵护送葛品莲尸棺进京,到刑部之后,着大兴、宛平两县派仵作重新开馆验尸。朕当亲临听审”
他一连串的降了多道旨意,奕越听越害怕,“皇上,这样的旨意以下,天下震动且不必论,只怕浙江一省,公事全然停顿”
“你怕什么”皇帝是一脸不屑一顾的冷笑,“浙江公事,暂时交藩司卢定勋办理你放心,无罪的事后自然回任,有罪的,只要朝廷处置清明,使这一件大案水落石出,百姓感戴朕恩,天下也乱不了”
事先任何人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局,皇帝的态度很清楚,不惜一切也要把这件案子办到底了
得到这样的消息,最高兴的莫过于杨乃武和小白菜了,皇上亲自问案、审案,自己沉冤得雪,也是指日可待了
这一次突然叫大起,一直到了戌时方才毕事,奕以下无不觉得又丧气又难过;丧气的是,皇帝不顾群情,一定要处置桑春荣,他固然是有错,但罪不至死,何以变得如此暴烈了
至于难过,更是无从解说,朝廷养着这么多的大臣,偏偏一件明知道是冤枉的案子,却阴差阳错,始终翻不过来,最后还要皇帝亲审这简直比皇帝当场骂他们都是窝囊废还要来得羞耻还不必提这件事等明天传扬到外面,那些空谈误国的清流不知道又要说些什么了
最感痛心的是朱光第,他是专管刑部的大臣,杨乃武这件案子他也多有过问,管部大臣和正牌子的尚书之间,彼此虽然有一份从属关系,但论及在刑部的年资,桑春荣仍要高过他,自己后来居上,桑春荣嘴上不说,心中的不愉是可以想见的,因此,对于刑部的差事,朱光第尽量的少管、少问,只是怕伤了前辈的脸面。
第164节 京中大审6
第164节京中大审6
回到军机处,几个人枯坐良久,朱光第越想越不是味道,“来人递牌子,我要请皇上的起。”
“杏公,都这个时候了,”奕叫着他的字,说道,“还是等明天吧”
朱光第犹豫了一下,“王爷,朱某人受皇上天恩多年,如今觍颜入值军机处,却不能为皇上分忧,为人臣者,莫过今日之羞;不行我要递牌子请起,请皇上收回成命”
天色已经全黑,朱光第一力坚持,终于还是由苏拉把牌子递了进去。皇帝似乎没有想到,问了几句,缓缓点头,“让他进来。”
进到养心殿的暖阁中,皇帝还没有用膳,揉着眼皮,慢吞吞的说道,“这么晚了,你递牌子进来,要说什么”
“皇上为杨乃武一案迟迟不能决,而圣意独断,臣窃以为不可。”
“哦”
“皇上,杨乃武、葛毕氏何人一为贫贱生员,在县内以包揽讼状为业,读书多年而不能谨饬自持,败俗伤风之事多有,何堪御前奏答,更不必提葛毕氏乃不祥之身,岂能亲近真龙”朱光第说道,“且皇上日理万机,国事频仍,若是为这两个人的事情,亲身动问,只怕乡里百姓以为,万岁爷也如县大老爷一样,要亲自问案的呢传扬出去,臣恐有玷圣德。”
皇帝听得好笑,微微翘起了嘴角,但终于化作喟然一叹,“你以为朕想吗朕五十岁了,整天为东瀛用兵,各省赈济,忙得昏天黑地,偏偏哎”
“皇上这样说,真让臣无地自容臣自奉旨分管刑部以来,全无建树,以致有今日之大过;臣失察之罪难逃,请皇上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