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2 / 2)

将进酒 唐酒卿 9006 字 2019-08-03

沈泽川吃着包子,打开了昭罪寺的后门。

纪纲正在院里打拳,见他来了,挂着巾帕擦汗,问:“怎么这会儿来了?”

沈泽川说:“过几日要忙,就今天方便。”

齐太傅睡在纸堆里,打鼾声如雷响。沈泽川和纪纲就没进屋,坐在檐下闲话。

纪纲抹着脸,说:“最近没落下功夫吧?”

沈泽川掀起衣袖,露出前日与萧驰野切磋时留下的青痕,说:“与萧二打了一架。”

纪纲一愣,接着勃然大怒:“他竟敢打你?!”

“我猜是想看我内家功夫。”沈泽川放下衣袖,说,“师父,他真是得天独厚,体格比离北王更甚一筹。我以纪家拳相抵,宛如蚍蜉撼树,根本晃不动他。”

“左千秋当初离都去了锁天关,遇见了锁天关的冯一圣。”纪纲说,“冯一圣收左千秋为义子,把冯家刀法也传给他。到了萧二这里,恐怕已经杂糅成派,与我们不同了。但纪家自然有纪家的长处,你们若是能真正在刀法上较量一番,才能比出不同。”

“狼戾刀乃戚大帅帐下名匠所造,削铁如泥,寻常刀器遇上它也没用处。”沈泽川思索着说。

“戚家的刀匠,造的都是‘将军刀’,专为沙场征战打的。你看萧二那把狼戾刀,要是能上战场,直劈能开人骨,完全为了契合那小子的臂力所造。”纪纲说着踏掉鞋上的雪,“咱们么,真有机会,也未必用得惯。不过你的刀不必急,师父早给你物色好了。”

“我的刀?”沈泽川微怔。

“锦衣卫是个好地方。”纪纲对他笑,“你待的时间还短,日后慢慢就知道了,这可是大周藏龙卧虎之地。她戚竹音有名匠,我们锦衣卫也不缺。我惦记着纪雷的那把刀,等师父给你把那把刀拿过来,再交于旧友重锻,不比萧二的狼戾刀差!”

“纪雷的刀不是绣春刀吗?”

“他一般带的是绣春刀,但他还藏了我爹的那把刀。”纪纲说着哼声,“他怎么还没死?大理寺趁早判了,那刀就能封入库。只要入了库,师父就有办法。”

“久受刑罚,”沈泽川温言说,“他也快熬不住了。”

“秋猎前我让你找的人,你找着了吗?”纪纲想起这一茬,赶忙问道。

“找着了。”沈泽川笑了笑,“正等他出来呢。”

* * *

萧驰野吃晚饭时也没回来,沈泽川就在自己屋里歇了。半夜听到外边急匆匆的脚步声,接着有人敲响了他的门。

沈泽川想装没听到,就听窗子一响,萧驰野用刀鞘顶起了窗,冲他吹口哨。

猛落在窗口边沿,也偏头看着里边。

“说好了一起睡,”萧驰野不大乐意,“你怎么又跑回来了?”

沈泽川一枕头扔出窗口,萧驰野接了。沈泽川只得起来,抱着自己的毯打开门。

萧驰野抱着他的枕头,忽然闻了闻,说:“你擦香吗?”

沈泽川说道:“我一天涂十斤脂粉。”

“是么。”萧驰野笑道。

沈泽川在前边走,萧驰野立在后边,连晚上的风也吹不着沈泽川了。他后颈一凉,倏地回眸。

萧驰野用手指刮了他一下,又闻了闻自己的手指,有点疑惑。

“你身上什么味。”萧驰野说,“一股……”

沈泽川呼起毯子盖他头上,冷静地说:“那是你自己身上的火|药味。”

萧驰野站了少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掀起毯子的边沿,把沈泽川也罩了进来。

屋檐边露出头的丁桃飞快地掏出小本,激动道:“二公子好啊,逮着他了!”

第37章 火铳

沈泽川眼前一黑, 与萧驰野靠近了许多。他听着萧驰野说:“果真是我身上的味道, 这也太刺鼻了。”

沈泽川话锋一转,问:“你给禁军新添了火铳?”

“铜火铳。”萧驰野把自己的手指凑到沈泽川鼻尖, 让他闻, “混着你身上的味, 一时间没分辨出来。”

“我身上没有味道。”沈泽川鼻尖微动,说, “你抄了八大营的军库?”

火铳受朝廷限制, 它从最初的竹筒改进为铜管以后,就成为了八大营中春泉营的装备。这东西有杀伤力, 却不那么容易操控, 弹丸飞射的范围有限, 需要时间上膛。但是由于八大营守卫阒都,与人交手多是巷战,火铳不仅难以发挥其作用,反而成为了累赘, 所以八大营没有普及, 而是选择闲置, 只有每年校场演练的时候才会拿出来使用。

八大营不合适,却很适合离北铁骑。离北铁骑是重骑军,步兵与轻骑的数量占据少数,多偏爱巨涛猛浪般的直线冲锋。早年大周在落霞关设立骑军卫所,为了对付边沙骑兵极快的速度,不惜重金购马, 试图建立大周自己的骑兵马场。但是边沙部互送来的马往往都是部落里的次等品,他们的马是鸿雁山脉下与野狼群搏斗而来的真悍马,配上弯刀与强壮的战士,所过之处皆无敌手。

萧方旭就是因此创建了铁甲钢蹄的离北铁骑,在西北形成活着的铁壁,让边沙骑兵暴风雨般的冲击根本无法越过这道钢墙。

西北是广袤无垠的草野,如果离北铁骑能装备火铳,边沙骑兵的远距离冲击就变成了离北铁骑的优势。远距离冲击可以为火铳的填补留下足够的时间,等到骑兵到了跟前,就是火铳的射击范围。

这对离北而言简直是如虎添翼。

“八大营摘了奚固安,却还是八大营。”萧驰野近了一步,用胸膛推着沈泽川向前走,“军库没有抄的说法,只是换个主子罢了。别上心啊,我就是拿来玩玩而已。”

沈泽川走了几步,像是真的没上心,只说:“你能把毯子掀开走路吗?”

“[1]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萧驰野笑,“你要不要也跟我去玩玩?”

“既然不是光明正大得来的,还是藏起来比较稳妥。”沈泽川径自掀开毯子,钻了出去,“带着一身火|药味横穿阒都,得亏是深夜。”

“白天也没什么打紧的。”萧驰野夹着枕头,抬高一臂,撑着毯子走,用眼睛扫了下廊檐,“谁不知道我萧策安爱玩儿,拿个火铳也是打鸟。”

他把那“鸟”字着重念了,听得上边趴着的丁桃和骨津一齐打了个激灵。

进屋后,萧驰野把毯子和枕头都扔在自己睡的榻上,两三下蹬掉靴子,踩着氍毹要去洗澡。他衣裳脱了一半,又从帘子后边伸出半身。

“你洗了吗?”

沈泽川漱了口,说:“洗过了。”

萧驰野便自己洗了。他动作快,出来时擦着脖颈上的水,见沈泽川已经背身躺下了。萧驰野看他遮挡严实的后颈,草草擦了发,就吹灭了灯。

沈泽川听着他坐上榻,拉开了匣子在找什么。

“兰舟,”萧驰野合上匣子,说,“睡了吗?”

沈泽川没有感情地回答:“睡了。”

“大理寺今日召了好些大夫,却没敢惊动太医院。”萧驰野说,“你对纪雷做了什么?”

沈泽川说:“你深夜要听鬼故事吗?”

“明早要盘查邢狱守卫。”萧驰野说道。

做做样子罢了。

海良宜能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沈泽川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薛修卓一定能。薛修卓已经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供词,纪雷就没用了。这摊子是沈泽川砸烂的,可他压根没想收拾,因为薛修卓和奚鸿轩必须来收拾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