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1 / 2)

余污 肉包不吃肉 5799 字 2019-08-30

他知道自己失态了,知道自己这么做很可笑。可是一个一直在死死压抑着自己的人,一旦失控爆发,又怎么收得住呢。

更何况墨熄一直以来更想要的,终究都只是这一个回头。

一个答案而已。

是你让我信最后你又让我不信

你说我没有什么在乎的,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所以我无所谓声音轻下来,竟终是哽咽,但你知道你走上那条路之后,我失去了什么吗?!

你知道我失去了什么吗

墨熄蓦地侧过脸,低下头,缓了一会儿,唇齿间淬出两个字来,被恨意碾得破碎支离。

什么都不在乎的人根本不是我。

是你自己。

我恨不能把你

忽地失语。

因为顾茫忽然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犹犹豫豫地,捧上了他的脸,说:你不要这么难过。

墨熄倏然转头,对上那双海水洗过般透蓝纯澈的眼。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但你能不能不要这么难过。顾茫缓慢地,费力地,一字一句,那么笨拙地,别难过。

像烧滚的即将融流的剑刃猝然浸入水里。

嘶嘶滚烟烧起,那疯狂的热度却在须臾间灭了下去。

血一点一点冷下去,理智一点一点漫回来。

顾茫望着他,慢慢地:你不是坏人

他谨慎地说着,睫毛颤了颤,又道:我不认识你,但你不坏

所以不要难过

墨熄心里极度不适滋味,恨、躁、怒,还有别的什么,他辨不清楚。他看着顾茫那张熟悉面容,看着那双陌生的蓝眼睛。

曾经也是这个人,用又黑又深的眸子望着他,带着笑,一声一声地唤着他,说:墨熄。

没事,你别难过。

不管怎么样,咱俩一直都会在一起,再难熬我也会挺过来的。

走吧,一块儿回家吧。

一阵疲惫感忽然涌上心头,墨熄阖着眼帘,近乎是恹倦的,仿佛濒死的兀鹰耗尽最后的气力在维持倔强:我不难过。

明明那么恨,恨不能把他掐死在自己手里。看他还能不能再逃,还能不能再骗,还能不能再离开自己。

恨不能亲眼看着他头骨碎裂,血肉横流,把一切希望和绝望都结束。

但是当顾茫小心翼翼地劝着他,请求他不要难过的时候。他却忽然想到

很多很多年以前,顾茫坐在血迹斑驳战壕边,召出他那柄可笑的而叛国后再也不曾使用过的神武小唢呐,天怒人怨地滴滴滴吹着。

那么烂的曲子,所有人堵着耳朵都骂他吹个鬼啊,哭丧啊,他只笑,笑得前仰后合,然后继续鼓着腮帮子,为战死者吹一曲《百鸟朝凤》,吹得那么情深意重,那么认认真真。

斜睨过眼来看他的时候,眸底却是湿润的。

顾茫是有心的。

骗人骗鬼那么多年,可墨熄知道他是有心的。

他还是想相信他那些年的事情,不会全是假的。

为了这一个结果,他可以等。

算了。你想不起来。就算了。

墨熄的嗓音湿润,终是这样说。

是我多言。

不管你是真的全都忘了,还是假的全都忘了。几许沉默,墨熄站直身子,慢慢地,把衣襟整好,一丝多余的褶皱都没有,并遮住了他脖颈处的那一朵莲纹,我都等。

我等一个结果。等你一句实话。

他的眼眶仍有点红,鼻尖也是。

顾茫怔怔地:你等我?

对,我等你。

无论如何我都等你。无论多久我都等下去。

但你要记住,如果你再骗我,如果让我发现你还在骗我我胸口的同一个位置不能再被捅第二次。

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周围很安静。

顾茫低头想了一会儿,忽然不解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那困惑又无辜的语调让墨熄冷冷垂眸望向他,却因为眼尾未消退的红湿,而显得不似往常那么锐利。

顾茫觉察到他的目光,也抬头瞧着他,他知道这个男人明明破掉了自己的剑阵,卸下了自己的利爪,却没有咬断他的脖子,也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欺辱他。

于是顾茫试探着问道:生不如死是要放掉我,的意思吗?

墨熄:不是。

可你没有杀我,也没有打我。

我不打蠢货。

顾茫没说话,依旧瞧着他,只是忽然之间。他凑到他身边,闻了闻。

墨熄抬手止住他的鼻尖:做什么。

顾茫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轻声地说:记你。

记他?记他什么,脸?味道?

还是记住他是个不打蠢货的人?

但顾茫没有解释,他这个时候稍许地放下了一点点的戒心,又或许不是他想放下,而是十余天的饥饿已经让他恹恹无力。他也不管墨熄了,反正他最后的尖牙在对方面前也是白搭。

顾茫慢慢地低下头,蜷回自己的角落里,那双和狼一样在幽暗中荧荧有光的眼睛倦怠地眨了眨。

谢谢你。他说,只有你愿意让我生不如死。

一句话猝不及防坠入心里,墨熄胸腔竟陡地一酸。

他原地站了一会儿,看着这间破破烂烂的小屋,看着露出棉絮的小垫褥,还有蜷团在角落里那个人影。

墨熄闭目阖实,长睫毛轻微颤动。

最终还是出去,拿了一些饼和热汤回来。喂给了这个快要被饿死的人。

吃了。

顾茫连忙凑过去闻,闻了之后喉头吞咽,却又踟蹰了,但是你没有嫖

嫖字一出,墨熄黑眉怒竖,不发一言把饼直接拍在了他脸上。

回到府邸时,已是深夜。

主上,您回来啊!您怎么了?

我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