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1 / 2)

余污 肉包不吃肉 5933 字 2019-08-30

对,砍这些。

全部?

全部。

砍完才能吃饭?

砍完才能吃饭。

顾茫结束了这段对话,转头就开始沉默地抡斧子劈柴。

这活儿不太有什么大窍门,但却耗时耗力,而且枯燥无聊,羲和府没人爱干这个。不过顾茫倒是干的一声不吭毫无怨言,他微抿着嘴唇,长睫毛沾着湿润的汗珠,一斧头一斧头卯足力气砍着树干子,那架势就好像他跟这些木桩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他很有干劲,柴堆每少一点,他就觉得自己离自己的口粮又近了一点。

待到暮色四合时,堆成山的原木桩子终于都成了堆成山的木头条,顾茫把斧子一扔,连头上的汗都懒得擦,径直回去大厅领自己今日份的酬劳。

虽然窗外下着茫茫夜雪,甚至严寒凄楚,但正厅内却灯烛通明,花梨小桌上已摆好了盖着暖盖的饭菜,还有红泥小炉子焖煮着的汤釜,往外冒着丝丝热气。

墨熄正坐在那里,等着他。

第45章 脆皮鹅

坐吧。

正厅内没有别人, 墨熄淡淡开口。

顾茫也不客气,拉开另一张椅子径自坐下, 直接上手揭开碗盖。

八道菜,分别是葱烧海参,葱煎黄鱼,葱烤鹿排,葱爆牛肉, 小葱豆腐,葱花蛋汤, 葱油煎饼看样子是跟葱彻底杠上了,唯一一道没有这幽幽绿色的菜摆在桌边的炭火堆上, 是一只烤鹅。

抡了一天的斧子, 顾茫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根本不理会墨熄的反应,坐下来就开始用手抓着吃饭。

他无视桌上摆着的玉箸盘盏, 先抓了一条黄鱼咬了一大口,结果嚼了没两下,他就把黄鱼吐了。

难吃。顾茫说道。

墨熄不动声色,双手交叠,坐在桌子的另一头清雅地看着他:换一道试试。

顾茫又换了一道,抓了一块葱烤鹿肉拿在嘴里啃,啃着啃着又吐了出来:

也难吃?

嗯。

那你再换换。

顾茫这次有些犹豫了, 他反复把那一桌菜肴看了好几遍, 然后才伸出手, 小心翼翼地从竹篮里扯出一张葱油烧饼。

他没有像头两回一样直接吃,而是把饼子捧在手里闻了闻,皱起鼻子,又不甘心地闻了闻,最后伸出一点花蕊嫩色般的舌尖舔了一口。

墨熄看着他舌尖舔弄的样子,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褐色瞳眸微动,那张一本正经的脸上弥漫起一丝阴郁,他把脸转到一边。

我不喜欢这个绿的。几番尝试后,顾茫有些脸色发青地表示道,我吃不下去。

太正常不过了,墨熄想,你能喜欢那才怪。

这世上或许有许许多多人请昔日的顾帅吃过饭,但却没有几个人知道顾帅的忌口,顾茫从孩提时就受到了慕容家最苛严的管教,生性又非常善良,所以他从来都笑着谢过旁人的好意,绝不会指出筵席上有哪些菜肴是他所不喜爱的。

他尝到葱韭就想吐的毛病,连养了他那么久的慕容怜都不知晓,但墨熄清楚。

这个绿菜叫什么?

墨熄神情寡淡道:葱。

顾茫瘪瘪嘴:那我不喜欢葱。

墨熄没接话,抬了抬指尖,动了一点小法术将炭盆里的火拨得更旺。盆中的整鹅肚子里填满了浆果,用树枝串着,架在果木燃烧出的火边慢慢烤。这时候鹅肉烤的已经金黄酥脆了,墨熄往上面洒了点盐,然后拿起一柄小刀,不紧不慢地从烤鹅上片了一块腿肉,递了出去。

试试这个。

顾茫接过了,经历了葱的噩梦,他下口前显得很谨慎,举着这只烧鹅腿来回看了半天,见它烤的油汪汪、金灿灿,还冒着热气、肉香和果木的烟熏香,喉结不禁上下攒动。但还是很谨慎地问了句:没有葱?

没有。

于是一口咬下去,金黄的酥皮瞬时在唇齿间发出咯吱一声脆响,烫热的肉汁和油浸润了鹅肉的纹理,落入舌尖的瞬间口颊生香。

顾茫三两口就把鹅腿吃完了,还舔了一遍手指,然后就眼睛冒光地盯着火塘中的烤鹅看。

还要。顾茫要求道。

墨熄今日倒是难得,并没有介意被人当厨子似的使唤,甚至还很是贴心地把自己面前的一盏青梅子熬出的烧鹅蘸料推到了顾茫手边。

他给顾茫片了满满一盘烤鹅,看着顾茫吃的不亦乐乎,自己则一口未动。

喜欢这个烤鹅么?

顾茫腮帮鼓鼓,含混道:喜欢。

墨熄淡淡地:那很好。桌上其他菜都是厨子做的,只有这一道是我做的。

你厉害。随口敷衍了墨大厨子一句,顾茫就继续埋头啃烤鹅,显然墨熄的声音没有烤鹅的脆皮有魅力。

不厉害。我对庖厨一窍不通,这道烤鹅是早些年,行军边塞的时候,我的一个师兄教会我的。

窗外的雪簌簌落着,飘在窗棂上,积起一层晶莹。

屋子里,顾茫埋头吃肉,墨熄的嗓音难得的平和,像是陷落在回忆泥淖中的困兽,再也凶狠不起来。

那时候,我和他都还只是低阶的修士,在行伍里彼此照顾。应该是说他照顾我比较多,他长了我三岁,涉世比我早,法术比我精湛,我那时候觉得世上恐怕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东西。上至鬼神玄妙,下至一只烤鹅,他都能说的头头是道。

当时也是冬日,一场攻坚之战,敌军奔袭粮道,断了我们的粮草,行伍缺食,按修士等阶发配。墨熄看着顾茫,一贯冷冽的目光难得有些恍惚,他轻声说,我和他都吃不饱。

有一天晚上,我们一起值夜,在营寨两边巡防。而他也不知怎么做到的,大雪天的猎到了一只肥鹅。他本来完全可以一个人吃掉,却偏偏兴高采烈地叫上了我。需知道我那时候正值抽身,胃口比他大得多。

墨熄说到这里,忽见对面的顾茫一顿,抬起头来。

怎么了?

顾茫舔了舔嘴唇,把自己面前的盘子拉过去:再来个腿。

墨熄微挑了一点眉,把剩下那条鹅腿也割给了他,然后继续不管对方听不听,接着讲他的故事。

他从树上摘了些浆果。

顾茫又抬头了,和方才一样直勾勾地盯着他。

墨熄抿了下嘴唇:没了,一只鹅只有两只腿,何况你盘子里的那只还没啃完。

顾茫却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句:浆果真好吃。

墨熄若有所思地瞧了他一会儿,说道,你说的没错,浆果好吃。那个人,他也喜欢吃浆果,经常大费周章爬到树上去摘,偏要说法术打下来的和亲手摘下来的滋味有天壤之别。

他教我做的烤鹅,用料很简单。除了鹅之外,只要一点盐,一把新鲜的果子。

顾茫问:和果子一起吃?

不是,是填在洗净的鹅腹里,鹅肉用树枝串起,再用松木和荔枝木熏烤。墨熄说,我们坐在火塘边,他时不时往里面添一些树枝,等鹅烤的金黄,再往上面洒盐。取下来之后去掉填馅的浆果,直接吃烤肉,他那时候还告诉我,说这个吃的时候要很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