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2 / 2)

余污 肉包不吃肉 5679 字 2019-08-30

这滚滚红尘,女人是翻不出什么风云来的,得不到权、得不到势、也得不到拥蹙,只要这个女人一日不嫁,她在世上最亲近的男子就只有她的兄长,也就是君上自己。

他对她最为心宽。

将书阁的烛火拨亮,梦泽侧过脸,温声细语地对侍女道:月娘,去给羲和君沏一壶春茶。

是。

月娘退下了,未几端了一只茶盘来,里头搁着茶品点心,她一一布好了,笑道:羲和君慢用,婢子去门外守着。

侍女红罗裙轻摆,退了出去,书阁的檀木门被吱呀一声贴心地掩上了。

墨熄在衽席上落座,问道:君上怎么样了?怎么突然就病了。

梦泽叹了口气:他不愿说,也不许神农台的人对外多言,我只道他前几日一直卧病在床不过没什么大碍,今晨我得了允准,去探视过他,最凶险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只是仍虚弱,恐怕还要将养三四天。

她停顿一下,带着询问的神色看向墨熄:墨大哥是来向王兄禀奏委派结果的吗?

是。

梦泽关切道:可都还顺利?

墨熄避重就轻道:辰晴他们受了些伤,已经去姜药师那里诊疗了,别的没什么。

那就好。梦泽叹道,不过王兄他这几日怕是见不了你了,墨大哥回去之后写个陈表吧,我代你转交于他。

墨熄谢过了,见她案牍缠身,面有倦色,原想帮她一起处理文书。但随即意识到君上既然不把这些奏报交给辅宰,而全都交由了梦泽批阅,想是一些不愿外臣置喙的卷案,于是道: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你忙完了这些也早点歇息。

梦泽秀目盈波,笑道:嗯?这么快就走啦,不再多陪我一会儿?

墨熄:

好了,我不过是逗墨大哥玩的,瞧你风尘仆仆,哪里忍心让你陪我闲坐着。梦泽说罢,又轻轻咳嗽几声,掩了掩口,温声道,你快回去吧。

墨熄起身,垂眸对她道:夜深露重,你记得让月娘再多给你添一件衣裳。

梦泽笑盈盈地:好。

墨熄便走了,他一出书阁的门,月娘就进了阁内,她服侍了梦泽许多年,在旁人面前还有个奴婢样子,可一到梦泽面前,她就容易多嘴多言,藏不住话。

这不,她望着墨熄离去的地方,跺了跺脚,颇不甘心地对梦泽道:主上

怎么了?

您怎么就这样放羲和君走了啊,您看您回城都那么久了,他也就今日难得与您独处,您也不多留他一会儿。月娘撅着嘴唇小声嘀咕道,好歹一起吃个饭什么的。

梦泽将湖毫在墨砚台里蘸润,悬腕提笔,边写边说:我留他做什么,他又不愿意。

可他的灵核都是靠主上您的康健换来的,您让羲和君往西,他一定不会往东,他欠您好大的一个恩情呢!

梦泽笑了笑:恩情而已,我也没有打算让他还。

主上这是说哪里的话,当然要他还!见慕容梦泽如此淡然,月娘有些急了,羲和君又英俊又厉害,名声又好,听说他在外驻军三年,连一个女人都没接触过,不像别家公子,姨太太都排成行了。这样的夫君嫁了才不亏啊,您若是放着不要,会有一群妖魔鬼怪争着要给他做妻做妾那怎能行?

越说越急,最后竟是无理取闹地甩手道:我不管我不管,反正他除了咱们公主,谁都不许娶,哪家姑娘都不许招惹!

梦泽听这丫头没规没矩地嚷嚷,也不说什么,只执笔书字,过了好一会儿,才似是不经意地问了句:月儿也觉得羲和君很俊吗?

那当然啦,他可是说到一半,忽然觉得自己过了头,忙道,不不不,羲和君天神一般的人物,哪里轮得到奴婢饶舌。

梦泽笑了,代她王兄在一副缣绢奏疏上盖了玺印,吹了吹未干的丹朱,说道:也没什么,就算不说,我也知道你们这些小丫头都喜欢他这样的男子。高大,正直,可靠,都挺好。

月娘愈发急了:主上,您就算借奴婢一千一万个胆子,奴婢也不敢也不敢

你怕什么。梦泽温柔道,我只是随便跟你说说,例举他这样那样的好,但是月儿,你有没有想过他这么出色的人,为什么这个岁数了还未婚娶?

月娘咕哝道:还不是因为主上身、身体不适嘛。

哪里怪我?梦泽笑道,他若真心想娶,早就跑去和君上求亲了。笑容一点点淡下来,是他自己不愿,才一直拖着。

所以奴婢才想让主上与羲和君多待一会儿啊!您看,您二位一年到头都不单独相处几次,这男人啊都是要看到眼前人的,一月不见,月月不见,再浓的感情都该淡啦。月娘顿了顿,咬了下嘴唇,似乎豁出去了,而且主上您是不知道,可我都听人说了,您不在的时候,那群千金小姐都挤破头了要往羲和君面前献媚,就连您的妹妹宴平公主,她都想要勾、勾

宴平毕竟是公主,勾引两个字,月娘就算和梦泽再是熟稔也不敢说出口,最后含含混混地带过了,想要那什么羲和君。您看她都那么主动了,主上您怎么还把羲和君往外推?您也不想想,他能有今天全是因为您啊,我真替您不值!

梦泽摇了摇头:强扭的瓜不甜,我不逼他。

主上!月娘委屈道,唉,可您您如今也这样了,羲和君再不提亲,是想累您等他到什么时候?

月儿你不得胡言。梦泽隔了笔,严肃道,我与羲和君素无鸳盟,又有什么拖累不拖累的?

可是

行了,以后这样的话就别再说了。

月娘咬了咬柔软的唇瓣,最后只得垂头丧气道:是。

梦泽重新提起搁下的湖笔,拿起一份新的奏报批了起来。书阁内寂静一片,月娘忽然极不甘地低低嘟哝了一句:那如果万一羲和君忘恩负义,已经背着主上有了其他姑娘,主上是否真的能释怀?

梦泽的笔尖微微一顿。

她抬起头来:这话是什么意思。

月娘似是不忍,又似难以启齿,在梦泽清润的目光下憋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道:您今晚,注意到他的发带了吗。

嗯?

月娘深吸一口气:主上不曾觉察也不奇怪,但奴婢是自小伺候人惯了的,素来留心主子们的衣饰佩件。羲和君今日的发带,素绡青底,无有纹饰。

见梦泽没有反应过来,月娘终于狠心戳破了那一层窗户纸:那是庶人才用的东西啊!

话既然已说出口,话匣子就关不住了,月娘两眼红红的,鼓着腮帮难受道:那一看就是个穷酸小婊·子的!公主您是不知道的,坊间女子最是心机深重,为了往上爬什么都做得出来,一定是有个特别不要脸的,卖弄风骚去招惹了羲和君,就您心宽!人家发带都给羲和君佩在发髻上了,这是得多亲密,您都看不见!我我我,我真的要被他气死了!当年他危难的时候,是您救了他啊!他怎么可以如此辜负您!

月娘一口气地委屈抱怨了那么多,梦泽一直没说话,但笔尖吸蘸了太多的墨,陡然一滴黑渍落在缣绢上,染出一大团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