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2 / 2）
“如果你爱我，就跟我走，求求你了。”她只得无力地哀求道，“你妈妈身体还没好，我们也不用立刻赶着去英国……我只是要你离开这个家，离开葛朗台。”
克里斯蒂亚诺无奈地长叹一声，安慰地将她轻轻搂到怀里。
“有什么必要呢？”他劝慰道，“退一万步说，就算……他真对我图谋不轨……瞧，我可是个六英尺高，身强体壮的大男人，又不是没力气的小姑娘，他能对我做什么？”
她无力地靠在他怀里：“见鬼，你对他根本没有防备……而他刚刚已经向我证明，他现在决定要向你伸出爪牙了……！”
克里斯蒂亚诺有些烦躁了起来，哀叹道：“再怎么样，我也只会在这和他相处几天而已了。别这么逼我了……我爱你，但你也不能无缘无故让我恨我的父亲。”
他的天真顽固令她险些哭了出来。她想，她没本事动摇他了。
可是她必须带他走……她该怎么办？她能怎么办？！他不肯相信真相……而葛朗台也必定早有应对……
混乱之际，她突然抬起头，不顾一切地抓住了一个诡异的闪念。
“就算不管葛朗台，你也必须立刻和我走。”她斩钉截铁地说，捂住自己的小腹，“因为我现在怀了你的孩子了。”
克里斯蒂亚诺一下子怔住，很快受不了地摇了摇头。
“够了，安娜。”他的语气很疲倦，“别再闹了。”
“这是真的！我真的怀孕了！”她急忙拉住他的手，“我觉得父亲已经发现了……所以我不能再回家了，不然他会杀了我，也绝不会再让我有机会见你。今天我来见你，是最后的机会。你必须立刻带我走。”
他直翻白眼：“那你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因为我……不想你担心。”她越说越快，“总之，我没骗你。我最近总是想吐，很没胃口，你也看到了。”
说到这，她忽然一惊，狐疑地顿了顿，低头沉思了一阵。然后，她快乐地失声笑了起来。“而且，我的月事已经迟到一个月了……我真的怀孕了，我有你的孩子了。”
纵然谎言误打
误撞变成了真实，克里斯蒂亚诺却不相信。
“我们当然会有孩子的。”他勉强好声好气地说，“只要等过几天，我们一起去英国。”
安娜丽她瞪大了眼睛，又急又委屈：“我没骗你——！”
紧接着，她忽然眼冒金星，毫无征兆地呕吐了一地，并再也承受不了过度的情绪冲击，在克里斯蒂亚诺的惊呼声中昏了过去。
……
自从在晚宴上遇上了命中注定的爱人以来，克里斯蒂亚诺便觉得自己总是处于头晕目眩，脚步踉跄的状态中，难以跟上现实的戏剧性发展。
他火急火燎地将她抱去见她的医生，对其告知了她怀孕的可能，并在旁惴惴不安地守候到了晚上。紧接着，公爵家的仆人闻风而来，他唯有不情愿地和医生一起将依然处于昏睡中的恋人送回了曼加诺庄园。
然后，医生从家中佣人所描述的细节和她实际被诊断出的症状，基本确认了她怀有身孕。
那一刻，克里斯蒂亚诺心跳得快极了，既惊喜又惶恐，机警地环顾四周，几乎做好了提枪上阵，抱着恋人杀出重围，立刻逃出这个家，远走高飞的准备。
不过，这样刺激的计划最后并没有派上用场。
得知女儿的身孕，公爵的脸色不太好看，但他并不了解她私下的行为，更无从得知她其实是和自称今天偶遇了她昏倒，才好心出手相助的克里斯蒂亚诺偷尝禁果，因而以为孩子的父亲正是她的未婚夫。赶来看望她的艾伦与克里斯蒂亚诺对视一眼后，也好心地暂且认下了这个孩子，公爵自然也就没有发作，仅仅只是暗示婚期提前。
克里斯蒂亚诺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觉得十分烦闷不甘。
结果，未免使公爵生疑，也未免自己忍不住冲动，在不合适的时机公布真相，他只得在凌晨以前告辞回家了。
但才回到自己的房间没多久，克里斯蒂亚诺便已压制不住再次蠢蠢欲动的思念之情。
“安娜……”他对着窗外的月色呢喃道。
她若醒来之后看不见他，一定会难过得想哭吧？
他是怎么回事？她现在怀了他的孩子，这种时候，他怎么能不在她身边，还把她一个人留在那样的家里呢？
想到这，克里斯蒂亚诺再不迟疑，脚步带风地跑向门口，预备再次翻越砖墙，爬上二楼，与他的恋人相会。
然而他刚一打开房门，便猝不及防地撞见了他的养父。
“晚上好，克里斯。”巴尔迪尼微笑道，自然而然地踏入了他的房间，顺手合上房门，“你想去哪？”
克里斯蒂亚诺干笑了一下，老老实实地回答：“我得去看安娜。她现在怀了我的孩子，她需要我。”
巴尔迪尼好整以暇地说：“你不该去。你这个时候去看她，名不正言不顺，若被发现，后果可就麻烦了。”
“我可管不了这个。”克里斯蒂亚诺发了急，“她需要我……而且，我本来也就是非要娶她不可的。”
紧接着，他对养父露出希冀的，请求的目光，说：“另外，在这件事上，你也本来就准备帮我的，不是吗？”
犹太人露出了一丝怪异的笑容。
“帮你娶她？或者帮你们私奔？”
克里斯蒂亚诺不疑有他：“都一样。”
巴尔迪尼摇了摇头，神情和善得令人发怵。“你若为她好，也为你的孩子好，就该放弃她，让她嫁给琼斯的儿子，这样他们才会母子平安，一生无忧。”
克里斯蒂亚诺呆了呆，不可思议，怒道：“开什么玩笑！”
巴尔迪尼叹了口气，十分苦恼似
的看着他。
“所以说，你真是决定了要和她在一起，然后永远离开吗？”
想到将要就此与敬爱的养父告别了，克里斯蒂亚诺禁不住感到伤怀，却还是对他坚定地点了点头。
“是的，我会很想念你的。”他抱歉地说，“我非常感谢你对我的照顾，但我人生这个美好的阶段是时候告一段落了，我打算要和我的爱人一起过新的生活。”
巴尔迪尼滑稽地笑了起来，笑声低哑刺耳，好像是黑色的恶鬼在发出嘲笑。
“我想你不会离开的。你怎么会为了你的爱人，丢下你的母亲呢？”
克里斯蒂亚诺顿时怔住，茫然之余，心中没由来地升起了不祥的阴云。
“玛利亚？我当然会带她一起走。”他莫名其妙地说，“我为什么要丢下她？”
巴尔迪尼耸立起眉毛，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你指望她现在和你一起漂洋过海？恐怕不行。她病得不轻，所以下午，我已经把她送去我在巴涅尔的别墅疗养了——别担心，我派了很多人照顾她。”
克里斯蒂亚诺心中突地一震，恼火地质问道：“你为什么不事先告诉我？！”
巴尔迪尼悠然回答道：“因为，我想把你留下，克里斯。”
他顿觉不可理喻，正暴躁地想要说话，一对上犹太人的黑眼睛，背后却忽然升起一股寒意，令他愕然失语，乃至倒退了一步。
那放肆的视线扫过他的全身，锐利得如有实质，让他错觉自己浑身赤`裸。
无论外人怎样猜测他们的关系，把葛朗台破天荒的好心归因于贪淫好色，他也从不曾怀疑他动机不纯，而全心全意地信赖这个人。然而现在，克里斯蒂亚诺无法欺骗自己——这目光的含义，是欲望，再也没有掩饰的欲望。他把对方当作亲人，对方把他当作一道美味大餐。
他甚至还连累了他的母亲。
他不知道该大笑，还是大哭，又或者呕吐。
安娜说对了。他想都不愿想的肮脏可能，正是血淋淋的现实。他日日夜夜被他信任敬爱的人暗中窥伺，直到今日凶相毕露。
良久，他心中的惊涛骇浪逐渐平复，失去了温度，变得冷漠、麻木、刺痛。
“你想怎么样？”他面无表情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