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某 第73节(2 / 2)

某某 木苏里 5400 字 2019-12-18

江添抿着唇不说话了。他顺手抽了一本书,挑出一支水笔来,没再抬过头。高天扬长吁短叹地回过头去,跟宋思锐互损了两句,也刷起了练习卷。

大半同学抓紧时间睡起了觉,班长悄悄关了两盏大灯,教室里光线暗下来。外面风雨横斜,到处是滂沱水声,屋内却很安静,跟过去的每一个午休一样。

这几道竞赛题的题面很长,语句也很绕。江添看了好几分钟,一个字也没看进去,这才意识到自己心不在焉。

他靠在椅背上,一手垂在身侧,一手夹着笔搁在桌面,笔身转了四五圈,他依然看不进任何题目,终于放弃地抬了眸。

靠在桌前的背影换成了高天扬,不再是那个热了喜欢把校服脱到肩下,拎着t恤领口懒洋洋透风的人。也没有人敢踩着桌杠,慢慢悠悠地晃着椅子,时不时会轻磕到他的桌沿,然后又笑着转过身来卖乖道歉。

他垂眸走了片刻神,忽然觉得兜兜转转一大圈,从起点又走到了起点,夹在中间的那个转校生似乎从未来过。

如果不回头,不去看那几个走班进来的新同学,他甚至有种错觉。就好像他只是午休趴在桌上睡了一觉,做了一场短而轻忽的梦。

闭眼的时候还是盛夏,睁眼已经到了深秋。

书包里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一下,江添下意识掏出来点开微信,界面并没有新消息。他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是某个app投递的午间新闻。

他把下拉菜单收上去,沉默地看着微信界面的最顶端,那张扁扁的旺仔贴纸安静的躺在头像框里。

其实江添一直有改备注名的习惯,风格简单而无趣,就是完整的人名或称呼。顶端的这个,是他第一个例外。

他短暂地给对方改成过“盛望”,几天后的某个深夜又鬼使神差地改了回来。当时他说不清是出于什么心理,现在反倒能说清一些了——他只是想看见对方的变化,换没换头像,或者开不开心。

他忽然想起好几年前的一个中午,也是这样连绵的阴雨天,那只叫“团长”的猫趴在窝里寿终正寝。

在那之前它其实有很多征兆,不吃东西了也不爱动了,他跑了很多家店,查了很多网站,试过很多方法,想让它再多留几年。

丁老头却说:“老猫了,时间差不多,留不住了。”

最后果然没留住。

……

好像总是这样。

小时候把江鸥的袖带绑在手指上,睁眼却从没见到过人。后来把自己的名字和照片做成纸条,绑在外婆手腕上,老人家也依然记不住他。再后来给团长拍过很多照片和视频,那只陪了他很长时间的猫还是埋进了地下。

他始终不擅长挽留,也从没留住过什么。

这几天盛望开始频繁地叫他“哥”,但他并不高兴,反而频繁地想起这些陈年旧事来。他知道这个勾着他脖子对他说“我们一起住宿”的人在往远处走,但他不知道怎么留住对方。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学不会挽留,还是只会一些硬邦邦的、偏执的蠢办法。

从未有成效,但他依然想试一试。

第60章 动摇

b班学习氛围不算特别浓, 正如史雨所说, 课上一半同学都闷着头。桌肚里打psp的、玩手游的、聊qq微信的, 还有把手机横向塞在帆布笔袋里露出屏幕看小说的,借着长头发遮挡塞着无线耳机看视频的。

老师和学生之间的关系充分显示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一方总有办法查, 一方也总有办法玩。

a班几个搬下来的同学不太适应,也可能本来就心情不好,一个两个都绷着脸。

盛望成了唯一的例外。

当初史雨跟盛望说这些的时候, 带有几分吹嘘显摆的成分, 但他忘了,盛望换过的地方太多, 见过的班也太多了。

一个班有一个班的风气,比b班更闹的盛望都呆过——当初升高中, 他们那帮有资格参加保送考试的尖子被挑出来,凑了一个考前冲刺班, 那才是真的不守规矩。

教室门一锁窗帘一拉,拼桌打扑克的、下棋的、头凑头开黑的都是常事。盛望当初带了个折叠篮筐钉在教室后墙,男生们手痒起来什么玩意儿都能往里投, 还敢比赛。盛望打篮球投篮奇准, 主要归功于那两个月。

更有甚者还带了骰子,拿个马克杯当骰盅,输了的请全班吃夜宵,所谓全班其实也就18个人。盛望手气不行,请过很多次。

那时候学校食堂的夜宵特供给值班老师, 理论上学生买不了,怕耽误熄灯睡觉。但他们屡屡成功。有两回被人通风报信,值班老师带着扣分簿来抓人,他们兵分三路,愣是在围追堵截中甩了人,带着吃的溜回宿舍举杯相庆,然后周一“国旗下批·斗大会”喜相逢。

史雨见过的没见过的,盛望大概都干过。徐大嘴有句话说得对,他也就是占了长相的便宜,看着乖巧老实而已。

他一度以为自己最喜欢那个班,因为肆无忌惮,因为热闹,因为可以避免回到无人且无聊的家。

后来保送考试结束,那个临时的班解散了,他才发现自己所谓的喜欢不过如此——

假期第二天,那些疯闹出格的日子就变得模糊起来,一个月后,他连某些同学的名字都叫不顺了,只记得几个外号。再然后,那段日子里的人就都成了“他们”。

因为回想起来,那都是些零碎的、并不需要为之努力的事情,乏善可陈。

b班下午的课被物理数学占满了。老师在上面卖力地讲着解题思路,下面只有寥寥几人配合地抓着笔,盛望是其中之一。

不过他并没有在记笔记。

学委趁着课间给他们几个新同学补发了语文、英语老师留下的作业。他分了一只耳朵给讲台上的人,笔下却不紧不慢地刷着英语题。

翻页的时候,他踩着桌杠轻轻摇了一下椅子,觉得楼下楼上相差其实并不大。

老师语速稍微有点慢、思路分解得太细、难度挖得不如老何他们深,拓展部分略少一点,练习卷上重复的题有点多。但这些他都能自己调控,除此以外,好像也没什么缺点。

早就说过没那么难,看,这不就已经适应了么。

他在心里这么说。

窗外风雨不停,很长一段时间里,水珠密集地打在窗玻璃上,节奏整齐得有些单调,像教室后墙挂着的钟,不断重复着同一种声音,时间就在这种声音里安静流逝。

天色晦暗不明,很难分辨是早是晚,老师的声音令人昏昏欲睡。

盛望在刷题间隙中抬了一下眼,忽然就弄不清日子了。他抽出一张语文卷,花了一节半课写到最后一篇阅读,笔下的字迹开始断断续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