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2 / 2)

破云2吞海 淮上 6154 字 2020-01-13

步重华霍然转身,一手伸进衣橱,将成排铁丝衣架重重一掀。窗外暴雨映出他毫无表情的脸,但嘴唇却因极度紧张而死死抿紧,几秒钟后他摸到了自己想找的东西,毫不留情从衣架上用力一抽唰拉!

唰拉!

几条牛仔裤被甩在床上,步重华手指颤栗,逐一摸过裤腰内侧,随即在那瞬间心脏猛缩,一股强劲的血液被疯狂挤向四肢百骸

蹬蹬蹬脚步由远而近,王九龄气冲冲进屋:你这又是魔怔上了吧,我求求你还不赶紧

我找到证据了。

赶紧收拾收拾你说什么?!

步重华满眼血丝,踉跄半步,靠在墙上站住脚,从床头柜上抓起两瓶指甲油举到他面前,剧烈喘息着沙哑地笑了起来:看到这是什么了吗?

王九龄一呆。

高宝康是个免疫系统失调症患者,具体表现为金属过敏,严重到必须用透明指甲油涂满所有接触人体的金属制品,包括皮带头内侧,牛仔裤金属扣,甚至不直接接触皮肤的外裤金属拉链。而李洪曦交代人骨头盔内部框架由银子制成,藏银的主要成分不是银,是白铜,也就是最容易引发强烈金属过敏的镍铜合金;高宝康只要戴上它,暴雨闷湿环境会加剧金属镍释放,迅速引发整个头部加面部的瘙痒、肿胀和溃烂,严重时甚至会引发窒息,所以他基本不可能戴着头盔完成跟踪杀人再逃逸,他不具备杀死年小萍的能力!

王九龄是真正惊呆了,鸡皮疙瘩顺着脊背一层层爬上来,悚然不知如何言语。

何星星看到的骷髅杀手另有其人,五零二命案背后还藏着一名凶手。步重华制住喘息,戴着勘察手套抓起透明指甲油装好,物证袋一封,疾步向外走去:立刻回分局给高宝康的残余肢体做尸检,连夜出免疫系统失调的证明报告。年小萍的死不能合并结案,从明天开始分离卷宗,重启调查!

第50章

翌日清晨, 云滇。

轮胎猝然摩擦地面, 在招待所门口戛然而止。两名训练有素的年轻人从前排下车, 左右守在车门边,双手背后站姿笔直,望向空荡荡的旋转前门。

约定的时间还没有到, 远处街道上隐约传来早高峰的车流与人声。

许久,开车的终于忍不住捣捣副驾小伙伴的背,小声问:哎, 你紧张吗?

废话, 你摸我一背的冷汗摸不出来?副驾视线向四周飞快一瞟:你呢?

开车的压低声音说:实不相瞒,我为了这个机会跟他们抢着表现了一星期, 今早激动得五点就醒了,上车之前放了三次水, 到现在还有点想上厕所

你也太没用了吧!

你有用你别一个劲哆嗦!

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我从选拔期就听说他的事迹了。足足过了半根烟工夫,开车的终于轻轻唏嘘道:单枪匹马, 深入绝境,十二年功成身退,一夜之间成为传奇, 据说还曾经被暗网爆出真实照片悬赏几百万哎, 你说英雄到底长什么样啊?

副驾沉思许久,认真说:英雄也是人,肯定也是一个鼻子两只眼

你这不废话么,谁不是一个鼻子两只眼?

你才废话,人家一个鼻子也肯定比你的鼻子高, 两只眼睛也肯定比你的眼睛大,人家光站那儿气势就顶你俩!

闭嘴,来了!来了!

招待所大堂内突然出现隐约身影,两名年轻人蓦然站直,眼观鼻鼻观心,双手紧贴裤缝,身形挺拔如标枪,但视线余光却忍不住往前飘,连彼此呼吸都无声压抑着激动的颤栗。

英雄应该长什么样呢?

身长七尺,浓眉大眼,仪表堂堂,不怒自威?

还是貌不惊人,沉默寡言,锐利严肃,渊渟岳峙?

玻璃门被推开了。

一名身形削瘦的男子低着头,在林科身后走下台阶,两个年轻人的瞳孔不约而同迅速张大。

跟特情组一代代新人之间口耳相传到失真了的描述不同,那个人很看上去并不大,相反还有一点年轻,戴一顶黑色棒球帽,口罩遮去了下半张脸;他身上穿着黑色短夹克和长裤,一件白T恤内搭,双手插在裤袋里,走起路来几乎不发声,但似乎有一点习惯性的、不引人注意的佝偻。

他全身上下唯一露出的部位就是那双眼睛,但似乎也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瞳孔乌黑沉静,波澜不惊,自然垂落向地面。

传说中的英雄没有任何特殊的气质,既不锐利严肃,也没有不怒自威,站在那里的气势不仅没有一个顶俩,相反可能连年轻人精神气的一半都不到。他低头走路的样子就像云滇街头一个普普通通赶去上班的小白领,如果不是林炡突然抢先两步亲自伸手为他打开了车门的话,在场四个人中,他看上去最像是那个负责开车的。

实习生眼错不眨盯着他,在擦肩而过的瞬间连呼吸都忘了。只见他低头钻进车里,林炡嘭一声关上车门,低声吩咐:出发吧。

实习生立刻反应过来:是!

两名年轻人迅速坐进前排,汽车缓缓发动,掉了个弯,向城郊监狱方向驶去。

天光透过带电的铁丝网,静悄悄投在会见室内,勾勒出一道身着囚衣,死气沉沉的身影。

哐当

远处传来铁门几声砰响,死囚浑浊的灰蓝色眼珠突然一动。少顷,脚步声顺着幽深的走廊由远而近,紧接着门被推开了,一个黑衣黑裤的年轻男子在几名看守的带领下走进了阴暗的会见室。

尽管这辈子从没见过面,但在目光相撞的瞬间,亚瑟·霍奇森就确定了他是谁

一阵强烈的悚栗由心脏发起,就像电流滋啦爬过每一寸皮肤和骨骼,山呼海啸般的情绪席卷了一切,甚至比死刑核准书下来的那天都更强烈。他盯着那个年轻人,无法移开目光,甚至没注意到看守倒退着离开了房间,门咔哒一响,只剩他们两人在冰冷封闭的空间里对视着彼此。

刺啦一声金属椅腿摩擦水泥地面的声响,吴雩拉开椅子,坐在对面。

听说你想见我?

亚瑟·霍奇森死死盯着他,终于裂开嘴露出一个扭曲的笑容,从充血到几乎麻痹的嗓子里挤出一句话:

这里只有你跟我,门外是你们的警察,我是个死人。

就这样你还不敢露出真面目吗,画、师?

吴雩帽檐下乌黑的眼睛盯着他,少顷一言不发地摘下棒球帽,解下口罩,轻轻丢在桌面上,平淡望着对面那张憔悴疯狂的脸:

现在你见到了。

就在吴雩露出面容的那瞬间,霍奇森猛然往前一挣,用力到连手铐都发出哗啦啦声。他的视线仿佛化做某种冰冷的毛刺,从吴雩的五官和脸颊一一刷过去,足足过了半根烟工夫,才像是饥渴到极点的人终于结束生命中最后一场饕餮盛宴似的,囚衣下绷到极限的身体一点点恢复常态,梦游般向后靠进椅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