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2 / 2)

张金海一怔, 却听她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凌厉。

张队,我们被耍了这么久,也该收网了。

你的意思是他的大脑暂时还有些跟不上她的节奏。

宋余杭继续道:我们在这边得到了一些线索,余新叶当年在小河村的时候还有一段事实婚姻关系,女人名叫魏凤珍, 曾为余产下一女,矿难发生后其妻女不知所踪,我怀疑她早已改名换姓离开了庆安县。

你们去查一下江北织造厂,看看近期有没有人向五里镇上的邮局寄过棉被,这地方偏,应该很好找才对,找到那个人带回来好好审。

另外,查一下李海和李洋这两个人,如果不出我所料的话,他们之中一定有一个人就是凶手。

电话挂断之后不多时,数辆警车开出了江城市局,一路风驰电掣赶往了目的地。

宋余杭也准备下山了,林厌在屋里收拾东西,把机械棍装进包里,手在背包内侧摸了摸,取出了一个拇指大小的读卡器。

宋余杭走了进来敲门:林厌,好了吗?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读卡器递给了她:给。

宋余杭奇道:这什么?

林厌把包背上肩头:罪证。

宋余杭瞳孔一缩:你

林厌苦笑了一下:那天我去的比你们早,在李斌房间里装了微型摄像头,本来是想监视他录下他的笔录,却意外拍下了自己对李斌

她顿了一下,才道:施暴的过程,怪我自己太盲目自信了,没能保护好他。

宋余杭捏着这薄薄的一张内存卡,神色难辨:你明明可以销毁它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为什么不

林厌摇头:一人做事一人当,惯没有我做错了事却要把你拉下水的道理,李斌的死总要有人承担责任,这个人不该是你。

宋余杭捏着这读卡器就好似捏了一块烫手山芋,拿也不是放也不是。

林厌走上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唇角略微挑起一丝轻快的笑意。

反正我罪证已经给你了,怎么处理就是你的事了。

宋余杭回过身来:有没有可能拍到凶手的脸?

林厌脚步一顿,脸上笑容一僵:不知道,我还没来得及看。

宋余杭把读卡器小心翼翼揣进上衣兜里,扣子系好,这才抬眸看她。

这是凶手的罪证,不是你的,林厌,我信你。

林厌一怔,没说话,推开门,大踏步走了出去。

宋余杭也抬脚跟上。

老奶奶听说他们要走,从后山上又挖了一大袋红薯下来,连拖带拽塞到了林厌手里。

林厌推辞着:不要,您自己留着吃吧

老奶奶急了,微微红了眼眶,嘴里振振有词。

宋余杭走过去把那袋红薯提了起来,扛在肩上,安抚着老人。

林厌瞥她一眼,凉凉道: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不拿群众一针一线啊宋警官。

宋余杭把兜里仅剩的二百块钱掏给了老奶奶:我这不是拿,是买。

林厌翻了个白眼,走远了。

宋余杭背着个蛇皮口袋,也冲老奶奶挥了挥手,转身离去。

等他们走出了竹林,回头一看,老奶奶还站在屋前踮着脚尖冲他们招手。

林厌被这个场景狠狠刺了一下,转过脸扭头就走,宋余杭跟上她,两个人落在后面。

下次再见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怎么不去打个招呼啊?

林厌拨开拂面的树枝,跳下了土坡:没必要,反正也只是萍水相逢。

宋余杭拖着那一大袋红薯下坡,还有些艰难,扶着树一步一挪,略有些气喘。

正是因为萍水相逢,所以才愈发显得弥足珍贵啊。

林厌走在前面,脚步顿了一下,没回头:真正珍贵的不是相遇。

那是什么?

久别重逢。

有多少人这辈子就只能遇见一次。

星辰轮转,四季往复,昼夜交替,这个地球有5.1亿平方公里,光是中国就有13亿人口。

有统计学家做过两个人相遇的概率运算,如果你能活到八十岁,你的一生大概有29200天,平均每天可以遇到1000个人左右,那么相遇的几率为0.00487。

而和一个人重逢呢,大概就是彗星撞地球的概率了。

自从十八岁之后,林厌许的每一个生日愿望都和重逢有关,虽然她知道这不可能,但她不止一次期待过世界末日,时间流转,回到和她相遇的那一天,说一句。

嘿,初南,好久不见。

也许是随着侦查阶段逐渐深入,她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险和阻力,也越来越容易想起初南,想起从前的那些事。

林厌正在恍惚的时候,却听见耳边传来了宋余杭的惊呼:小心!

她站在下一个土坡上,宋余杭拎着蛇皮袋子没站稳迅速滑了下来。

宋余杭要她躲,她却想也未想地就冲了上去,用身体做了她和山石树木之间的缓冲带。

林厌被撞到了松树上,预想中的疼痛却并未随之而来,宋余杭把手垫在了她的身后。

你林厌说不出话来。

她却又像往常那样笑了笑,她不常笑,笑容也是淡淡的,像秋日午后的太阳不浓烈也不耀眼,却始终让人觉得温暖。

你说的对,但我觉得,能遇见已经很了不起了,正是因为不知道还会不会再相逢,所以每一次都要像第一次一样用力去拥抱生命拥抱对方,尽力不让自己留下遗憾。

她们说着,底下的队员小小叫了一声,宋余杭松开她,把话中之意留给她细尝。

林厌靠在树上,耳边是队友们的叽叽喳喳声。

她抬眸望向了虚空,一行飞雁掠过树梢飞往了南方。

遗憾吗

她如今这样对初南的死念念不忘耿耿于怀的原因,除了想查明真相之外,究竟还有没有遗憾的原因呢?

她想,是有的,为了那些年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没来得及一起做的事,她悔恨了十四年,人生中最美好的十四年。

如今

林厌的目光落到了那个人身上。

她穿一袭黑色的作训服,没戴帽子,头发略有些凌乱地堆砌在耳后,正吃力地拎着一大袋红薯下山。

宋余杭没有催促她,专心走着自己的路,却突然觉得手上一轻,回眸,林厌帮她拉住了一边。

走吧。

宋余杭唇角泛起了柔和的弧度:好。

到了山下,警车还停在路边,发动机泡了一夜水,正在紧急抢修着。

宋余杭脱了外套,去水沟里洗了几个红薯抱回来,在衣服上擦了又擦才递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