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1 / 2)

说罢,就一溜烟跑了出去。

林舸端详着这玻璃瓶半晌,终于后知后觉回过神来,扔了笔也追了出去。

等等等我!你从哪儿抓到的蝴蝶?!

少年林舸微胖,小小年纪就开始戴眼镜,跑得气喘吁吁。

林厌手一指后花园:就在那儿,有很多蝴蝶呢!

两个人举着捕蝶网在花园中疯跑了一下午,最后跌坐在草地上。

林舸脑袋枕着胳膊躺了下去:你来了真好,以前都没有人和我玩。

也没有人和我玩。林厌脏兮兮的手拍打着玻璃罐看着里面的蝴蝶受惊胡乱飞着。

林舸坐起来,眼睛里有些兴奋。

那以后,我们一起玩吧,春天我们可以去捉蝴蝶,夏天树林里有条河,不知道有没有鱼,妈妈总是不让我到那边去

林舸说着,又有些沮丧。

不过我的试卷还没有做完,她不会让我出来玩的,就算做完了也

林妈妈总是担心他出什么危险,不让他跑,不让他跳,就算没有什么事,最大的娱乐也就是待在家里看看动画片。

彼时的林厌不明白他脸上那种遗憾,她看着这玻璃瓶中乱撞却飞不出囹圄的蝴蝶只觉得可怜。

于是说:我们把它放了吧。

林舸点头,也拿出了自己那个,两个人一起拧开了瓶盖,看着蝴蝶们振翅飞上天空,欢呼雀跃着,度过了愉快的一天。

当天晚上,林妈妈发现林舸试卷没有写完,罚他跪客厅。

他把送给妈妈的植物标本放在一边,乖乖跪了下来,低着头伸出了掌心,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一道小小的人影从门外冲了进来,二话不说跪在了他身边。

林舸错愕,林妈妈也愣了,半晌,放下用来打他的拇指粗的竹片把林厌抱了起来,拿手帕擦干净她的脸。

厌厌乖,跑了一天了还没吃饭吧,走,婶娘带你去吃东西。

林厌趴在她怀里看着跪在地上的林舸,林舸偷偷竖起大拇指表示自己没事。

等妈妈抱着林厌走远,偌大的客厅只剩下了他一个人的时候,小男孩终于松懈了挺直的脊背,跪在了自己腿上,长叹了一口气。

在那三年里,两个人就这样相伴着长大,林舸循规蹈矩惯了,林厌虽说年纪小,可奇思妙想不断,脑袋瓜里永远装着新鲜玩意儿。

春天里摘花捉蝴蝶,夏天下河摸鱼捕蝉抓蛐蛐,秋天捡银杏树叶下藏着的白果,林厌拿牙齿咬开一颗,神色猛地一滞,却什么都没有说。

林舸跃跃欲试地看着她:怎么样,好吃吗?

小孩子伸出胖乎乎的手心递过去一大把,奶声奶气地:好吃,哥,尝尝。

林舸迫不及待抠开了好几个果皮扔进嘴里,却被苦得呸呸呸连声吐着口水。

好你个林厌,居然敢骗我!

林厌已一溜烟跑得没见人影了。

冬天则是她最喜欢的季节,不仅是因为会下雪,可以去外面堆雪人打雪仗,还因为过年的时候,婶娘会给她压岁钱,林又元也会回来。

自从被接回来的那一天后,三年里两个人相见次数不过寥寥数面,年幼的林厌看多了动画片里阖家团圆的画面,总归是对父亲这个角色抱有期待的。

除夕前一天,她还在忙着糊她的那盏纸灯笼,林舸用电池和小灯泡帮她做了一个发光装置放在里面,小小的手拿着剪刀还拿不太稳,小心翼翼剪着红纸。

林舸负责把她剪下来的纸条粘上去。

林舸,你说他会喜欢吗?

会的,我们厌厌做的灯笼,是世界上最好看的灯笼。

到了除夕那天,他果然来了,林厌躲在婶娘身后,抱着她的腿,背后藏着那盏小灯笼。

林又元检查过林舸的功课后,又问了他几个问题,小少年对答如流。

他很满意地点了点头,示意管家给红包,林舸拿着红包退下来的时候,就听见他叫了自己的名字。

林厌磨磨蹭蹭走上去,那声爸犹豫着还没喊出口,林又元看她这一副扭扭捏捏的模样,就微微皱起了眉头。

幼儿园不是有教古诗吗?背两首来听听。

任凭林舸在一旁拼命给她使眼色打手势,她也是背不出来的,好不容易磕磕绊绊说了一句:床前明月光

林又元已不耐烦地打断,连个红包都没给。

来人,带下去,开春就要上小学了,连首诗都不会背,从今天开始不准出去玩了。

林厌一怔,还没等她回过神来,就有一个大人拉着她跌跌撞撞往外走去。

那盏好不容易才糊好的小灯笼自然也以玩物丧志的名义被他扔进了垃圾桶。

第二天,林舸正在教她数着冰棒:一根冰棍就是1,两根冰棍就是2

话音未落,林管家带着人走了进来,躬身。

少爷,接老爷的命令,带小姐回家。

林舸错愕,胸中忽然涌起了一股强烈的不舍,林厌已被管家抱了起来。

他追出去,远远跟在身后,鼓起腮帮子大声喊:厌厌,别怕,好好学习,哥会去找你的!

那一年林厌六岁,他十三岁,再之后,林妈妈替他报名了国外的研学冬令营,整个寒假他都没有再见到她。

开春回学校上课后,好不容易熬到了放学,林舸飞快收拾好东西,迫不及待跑去小学部找她,却看见了她被人堵在墙角,一阵拳打脚踢。

林厌奋起反抗,拿书包砸着男生,却被人一把搡了开来,她跌倒在地,书本散落得遍地都是,男生一巴掌甩了过去。

哪来的野种,贱人生的狗东西也配姓林,也配和我在一个学校,给我打!

围着她的男男女女扑了上去,林厌抱着脑袋躲避,林舸一股热血直冲上头顶,扑过去死死护住了她。

别打了,林诚,她是你妹妹啊!

他话音刚落,许是来不及收拳,林诚一巴掌扇掉了他的眼镜,镜框跌落在地,镜片摔了个粉碎,眼角也肿了起来。

林诚悻悻收手:她算哪门子的妹妹,野女人生的野种罢了,林舸,今天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打死她我。

一行人如鸟兽散。

没有眼镜,他还略有些不习惯,揉了揉眼睛,蹲下身去把镜框捡了起来装进书包里,回转身来拉住她的手。

走吧,厌厌,我们回家。

林厌一只手拖着破破烂烂的书包,拉链敞开着,就这么跟他走。

半晌,她停下脚步,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林厌埋着头,地上落下水渍。

哥,我是野种吗?

林舸一怔,蹲下身来,神情柔和,替她揩掉眼泪。

不,你不是,你叫林厌,是我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