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2 / 2)

孟鸣朝还坐在床上,方拾遗整理完了,转头一看,稀奇道:我说祖宗,您老今年十七快有了吧,该学会自个儿动手穿衣束发了吧?

孟鸣朝冲他眨眨雾蒙蒙的眼。

方拾遗败了,当他还是小时候,边给他穿衣,边又絮絮叨叨地发作了回馊气:先说好,之前那事不算完,回去给我抄一百遍门规呈上来,多大了还不给我省点心,不给你吃点教训下回还那么冲动毛躁。

孟鸣朝温温柔柔地应了声好。

方拾遗没怎么摆过大师兄架子,说完就忘,伺候这少爷穿好衣袍了,推门而出。

外头日光正烈,空城内依旧死气沉沉,到处都蒙着层灰色,檐角的土著民蜘蛛被吓得缩成一团装死,九条尾巴的大猫正追着毛茸茸的黄毛胖鸟玩儿。

哎,蛋蛋。方拾遗饶有兴致,来给我揉揉。

大猫脚步一转,轻盈地一跃而起,跳到他怀里,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下颔。大猫舔得正欢,背后陡然一僵,余光注意到正走出屋、似乎很和善看来的孟鸣朝,哆哆嗦嗦地收回了薄薄的小舌头,打算这几天都不再吐舌头,以免被趁机拔了。

鸣鸣也落到了方拾遗头顶,指着大猫叽叽喳喳地笑。

方拾遗给它吵得耳朵疼,把鸟扔给孟鸣朝玩儿:随便盘。

其余弟子早修整好了,见方拾遗带着孟鸣朝下来了,纷纷凑上来,七嘴八舌地问东问西,大师兄受伤了没,小师兄怎么会在这儿,妖族大阵是怎么回事,里头凶不凶险一堆问题铺天盖地地来,方拾遗更头疼了,决计一个都不回:列队,准备回程。

萧明河发出声冷笑。

祁楚担忧地捂住他的嘴:二师兄,谨言慎行。

大猫修炼这几年,已经有了踏云飞天的神通,方拾遗把孟鸣朝抱上去坐着,让大猫跟紧,一行人御剑而起,冲着山海门的方向飞去。

避免再发生类似的事,除非是碰到妖族邪修作乱,一行人不再在路上多做停留。

奇怪的是,随着北境人族告捷,魔族被击退出北海关,妖族和邪修的动静也开始慢慢变小,一点一点销声匿迹。

回到山海门时,秋色已经遍染山头。

经过最近的一座人族城池时,已经看不到妖族的影子了。

方拾遗心里直犯嘀咕,并不觉得这些非我族类那么识趣,恐怕是与人族纠缠了这好几年,又躲起来休养生息了。

但不论怎么样,总算是给了正道修士与凡人一个安生喘气的空隙。

风尘仆仆、在生死中挣扎了几年的弟子们在看到云雾中朦胧的浮云峰时,都顾不上还有师长在场,齐齐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瓮澄也不管,笑吟吟地按住想发作的萧凛,横了他一记眼刀,可算是把萧长老即将出口的刻薄话给压了回去,领着其他长老一齐离开,留方拾遗带着剩余弟子上山。

刚回来的弟子们喜气洋洋,一上山,便迎来漫山遍野的师兄弟,抹着眼泪大喊:诸位师兄师姐回来就好!

方拾遗被人群簇拥着,一时没机会去管孟鸣朝,无奈地被拥着上山。萧明河本来冷脸看着,猝不及防也被人围起来,脸上闪过可疑的薄红,冷哼一声,不拿正眼看人。

孟鸣朝慢慢地跟在后面,盯着方拾遗的背影看了会儿,先回了揽月居。

刚回山海门,忙的事情还多,方拾遗跟着几位长老跑前跑后,好容易喘了口气,双腿利索地走在熟悉的青石长阶上,回到揽月居时,已经过了三日。

小祖宗不会又生气吧?

方拾遗惴惴不安地想着,准备好了把攒了好几年的鸡零狗碎的小玩意挨个拿出来哄孩子,结果打开院门,就见到花树之下,孟鸣朝搬了张桌子,拿着笔,在写着什么。

他还没走到近前,孟鸣朝就收了笔,轻声道:好了。

方拾遗纳闷地上前:祖宗,跟花儿比美呢?

孟鸣朝回头看了他一眼,弯眼笑了笑,宽大的袖子无风而动,他轻描淡写地一挥手,无数纸张翩跹着从屋内飞出,枯叶似的在空中盘旋,霎时整个院子都被阴云遮盖了般,溢满了墨香,纸张上白纸黑字,一笔一划写得从容且认真。

一百遍门规。孟鸣朝衣袖翻飞,声音隐没在哗啦啦的纸张声后,师兄不跟我生气了,好不好?

※※※

明天不更

第23章

方拾遗:

区区平生, 第一次御剑飞天的刺激都没这个大。

师兄弟俩沉默相对片刻,方拾遗的喉结滚了滚,上前几步,轻轻握住了孟鸣朝的手。

漫天飞飘的纸张倏然朝同一方向飞转,逐一相叠,落到桌上。他低下头,无可奈何地捏了把孟鸣朝的脸:这几天都在抄门规?

孟鸣朝乖乖点头,伸出沾了墨汁的手给他看。

不过随口一句,怎么还当真了?方拾遗好笑不已,神情温柔下来,小傻子。

花树在微风中摇曳,抖下纷纷扬扬的细碎花瓣。

方拾遗垂着眼,一片花瓣看准机会,飘飘飘忽忽落到他眼睫上,细细痒痒的。他刚想眨眨眼抖落下去,孟鸣朝忽然冲他笑了笑,抬手为他摘下了那片花瓣。

指尖拂过眼睫,带来微微的凉意,还有似乎已经浸进了骨子里的淡淡药香。方拾遗愣了愣,心底蓦地生出股怪异的感觉,还来不及细察,院门嘎吱一声被推开,祁楚的声音传来:大师兄,小师弟,你们在做什么?怎么满院子墨汁味儿?

方拾遗猝然回神,不太自在地收回手。

萧明河跟在后头走过来,看到桌上堆满的一叠叠门规,愕然地挑挑眉:你让小师弟代你抄门规?

才回来几天,还没回去上易先生的课,师兄又怎么惹毛他了?

啧,方拾遗忽略了那股怪异感,摸出破扇子,似模似样地扇了扇,我是那种人吗?

祁楚想念他的几尾红鲤,跑到池子旁,趴在池边的怪石上,边看边笑:大师兄,您以前框我抄《山海门经史》的事儿忘了?

萧明河配合地嘲笑了声。

听着祁楚和萧明河的配合打趣,孟鸣朝一眨不眨地盯着方拾遗的背影,指尖捻着那瓣细小的花瓣,稍一用力,便碾碎了,沾了满指花汁。

这么多年了,这人还是不太修边幅,长发用一根发带束着便算完,泼墨似的泻了满肩。

他轻轻一笑,低下头,伸出红红的舌尖,舔了舔指尖涩苦的花汁。

方拾遗没注意孟鸣朝的动作,干咳两声,一挥袖,满桌满地的纸张便被收纳进了百宝囊,桌上出现几个圆滚滚的酒坛,外头贴的红纸上没写酒名,只有寥寥几笔画出的桃枝与春水画技着实一言难尽,好比小儿瞎涂,又有独特气韵,旁人模仿不来。

祁楚双眼一亮:白玉楼三年出一坛的一江春水?

方拾遗冲他挤眉弄眼:师弟好眼光。

萧明河也稀奇地凑过来:你怎么弄来这么多的?白玉京自成方圆,不归门派世家管,五大门派也只是派弟子去维护秩序。白玉楼的楼主是个散修,脾气硬得很,连萧家的面子也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