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状元》TXT全集下载_805(1 / 2)
巴尔斯博罗特道:“父汗原话就是如此,除非大哥你要抗命!”
图鲁博罗特很恼火,他不喜欢这种被人指手画脚的感觉,尤其对象还是跟他争夺储位的三弟,不过他不敢公然违抗达延汗的命令,悻悻地松开手,下巴一甩,那些怯薛军禁卫才不甘心地把阿武禄放开。
阿武禄又气又急,冲上前去抓住图鲁博罗特的左手便一口咬下去,好像要把所有怒火宣泄在这一咬中。
“啊……疯女人!”
图鲁博罗特痛得全身颤抖,忍不住失声嘶吼起来,挥起右手用力一巴掌便把阿武禄扇到一边。
阿武禄踉踉跄跄一头栽倒在地,待再抬起头来时,额头乌青,嘴角淌出血来。
即便阿武禄已失去挣扎的能力,依然怒视图鲁博罗特,似乎跟这个人有不共戴天之仇。
又过了半个时辰,巴图蒙克见完阿武禄,让人将其押走,等图鲁博罗特再见到达延汗时,发现父亲看向自己的目光略带失望。
巴图蒙克道:“一个真正的男人,不会对妇孺撒气……哪怕本汗很厌恶这个女人,也没有杀了她!你明白是为什么吗?”
图鲁博罗特低下头,没有出言认错,显然是打从心底里觉得教训一个卑贱的女人微不足道。
巴图蒙克继续说道:“因为她们不值得我们动怒,我们应该着眼于天下,女人只是私下作为调剂之用……只有当你暂时放下征服天下的野心,才会去看她们,享受温柔对待,不然她们有何存在的价值?”
图鲁博罗特道:“儿臣不反对善待身边的女人,但这个女人不一样,她简直蹬鼻子上脸,不除掉她难以解儿臣心头之恨!”说完他扬了扬左臂,上面有一排清晰的牙齿印,好在阿武禄咬人前嘴巴长时间错位,没有使上力,否则非撕下一块血肉。
巴图蒙克微微摇头:“不管她做了什么,都有原因,你不需要想她为什么做这些,你甚至不需把她放在眼里,她激怒你,甚至让你生出恨意,那就代表她成功了。反之,你把心态放平,当她不存在,她反倒会感到失落!”
“谨记父亲教诲!”图鲁博罗特道。
巴图蒙克微微点头:“阿武禄带回明军营地的一些情况,沈溪到现在仍旧镇定自若,连为父都被她说动,看来沈溪并不是贸然行事,早在开战前,便已预料到会有现在这样的局面出现!”
图鲁博罗特皱着眉头道:“父汗之前才说了,不要把女人放在眼里,为何现在又要采信她那些胡言乱语?”
巴图蒙克看着刚命令怯薛军禁卫挂起来的地形图:“这是为父根据时局做出的判断,并非仅仅只是她臆测之言……你一定要沉下心来,今晚就要发起对包围圈中的明军的第二战,你该把心思放在兵马调度上!”
图鲁博罗特问道:“深夜作战,我们会有优势吗?”
“嗯!”巴图蒙克点了点头。
“姑且不说明人少吃肉,多有夜盲症,只说当前局势……明军的防线的确很完备,在河滩平缓之地,都能构筑起数道掺杂壕沟和沙土袋的阵地,而且似乎他还不怕计划为我们所知,那也就是说,这几道防线肯定有蹊跷……不过,无论沈溪是否做好准备,我们都要趁着夜色掩护杀过去,因为只有夜里他们的火炮和火铳才会失去准头,汗部勇士的生存几率也会大大提升。”
图鲁博罗特却摇头:“我依稀记得,当初亦思马因也是想趁夜攻陷土木堡,但最后的结果,好像并不是那么乐观。”
“你偏执了!”
巴图蒙克道:“当你心中有了执念,就不会听从旁人的建议……难道为父想留在这里跟沈溪死磕?可是不灭了他,如何保证草原长治久安?这一战,还是由你来指挥,不过这次为父要让你打头阵,让所有人都知道为父拿下此战的决心!”
图鲁博罗特听到这话后不由非常惊讶,突然意识到,父亲好像并不是很在意自己的生死,居然拿儿子的生命进行冒险。
巴图蒙克叹道:“不要以为为父要送你去死,只有真正有本事的人,才能继承为父的雄心壮志,如果你连眼前的一点小困难都克服不了,为父一直保你的性命又有何用?你且放心,就算你出了事,你的儿子也会继承汗位,你现在必须要证明你有资格来继承成吉思汗的霸业!”
……
……
图鲁博罗特没有选择的余地。
他不知道巴图蒙克是否有惩罚他的意思,但他知道这次要面对的困难非常大,就在于沈溪这个人深不可测,连带着他带兵把守的阵地也变成了龙潭虎穴。
并没有什么战前会议,巴图蒙克在经历前一次厚甲阵冲锋失败的结果,不再想于军中振奋军心士气,一切都以务实的方式进行,只是派人通知各万户,让人知道图鲁博罗特是第二战的领兵人便可。
“大王子,这回轮到你领兵冲锋了!”
国师苏苏哈出现在面前,图鲁博罗特心中一阵窝火。他很不待见这个人,除了国师的敏感身份,还有便是对方刚经历一场败仗,他怒视苏苏哈一眼,甚至没跟对方有任何言语交流,便往兵马集结的校场走去。
苏苏哈目送图鲁博罗特离开,神色有些不虞,这时有汗部文臣走到他身后,朗声道:“国师,大汗下令,今夜务必拿下明军营地,您统率第二批人马跟在大王子后面冲锋!此战不容有失,否则军法从事!”
苏苏哈虽然经历过一次失败,但依然不减傲气,厉声喝道:“本国师做事需要用你来提点?我这就去见大汗,亲自听从大汗吩咐。”
“大汗概不见客!这会儿大汗正在忙别的事情!”文臣顶了一句。
苏苏哈脸上多了几分愤怒,此时他已经意识到自己正在失去巴图蒙克以及汗位继承人的信任。
“好吧,我这就去准备人马,跟随大王子把明军营地踏平!”苏苏哈的声音显得有些低沉,没了以前的锐气。
当苏苏哈骑着高头大马重新出现在图鲁博罗特面前时,这位汗部继承人已经把人马准备完毕……今晚他率领的人马大概一万出头。
“国师没有得到大汗的命令吗?”
图鲁博罗特一来就不客气地喝问,“大汗下令,让国师率领本部人马,跟随我身后,此番我们共计一万五千人,力争一次建功!明早我们在明军营地用早餐!”
黑夜中,苏苏哈没有看清楚图鲁博罗特那张年轻的脸,但看到了队列整齐黑压压一大片骑兵。
那是图鲁博罗特即将带去冲锋明朝营地的汗部精锐,达延汗把他麾下最精锐的一个怯薛军千人队都调拨给了大儿子。
苏苏哈虽然心里不痛快,但还是拍着胸脯道:“连大王子都不怕,难道我和我的部众会退缩?”这话迅速遭来一片鄙夷的目光,显然校场上这个万人队的所有人都在为之前苏苏哈冲击明朝营地未果而感觉不屑。
苏苏哈感受到一种巨大的屈辱,这种受万人鄙视的境遇是以前不曾经历过的,他声色俱厉道:
“此番没有了铁甲阵蔽翼,马队集群冲锋等于是将自身直接暴露在明军火炮、火枪覆盖下,大王子还是小心些为好。”
图鲁博罗特不屑地扁扁嘴,冷声道:“有劳国师费心,不过这里我要提醒一句,若我战死当场,甚至我率领人马也都全军覆没,国师也要继续领军往前冲,此番大汗没说我们可以回撤,所有人都要做好非胜即死的准备!”
苏苏哈心想:“简直就是个疯子!你是可汗继承人,身份尊贵,为什么要这么拼命?”
就在苏苏哈未置可否时,图鲁博罗特已经挥舞起手中的马刀,高声下令:“传令三军,鼓角响起后即刻出兵,谁拖后立斩不赦!”
……
……
时间临近午夜,鞑靼人再一次发动攻击。
此番再没有什么铁甲阵顶在前面,全都是骑兵,不过采用了重装骑兵和轻骑兵的搭配,开战后重装骑兵会冲在前面,为全军开路。
重装骑兵全员披甲,但铠甲没有统一制式,皮甲和锁子甲都有,头盔则是简易头盔,战马周身披皮质护甲,可以抵挡流矢侵袭,但若是被佛郎机铳中近距离命中的话,这样的保护盔甲起不到任何保护作用。
至于之前明军新式火炮采用的开花弹,一旦爆炸开来,这种铠甲更是起不到任何防御作用。
图鲁博罗特负责领兵突击,但不会顶在第一线,因为他知道冲在前面的人注定是送死,只有用第一批人的生命杀开一条血路,后续人马才有机会冲入明朝阵地,一旦进入肉搏战模式,那明军将失去挣扎的勇气。
“呜……”
厚重的号角声在黑夜中响起,鞑靼一万多骑兵开始徐徐前行,他们并不着急冲锋,因为两军对垒的中间区域足足有五里宽,只有最后一里才是真正交战之所,明军摆明了不会主动出击,把战马的体力和冲击力发挥在最后一里内,才是此战取胜的关键。
鞑靼骑兵黑压压地往前压,在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甚至近在咫尺都无法看清楚袍泽的脸,不过仅仅只是战马的嘶鸣和密集的马蹄声,就让人感受到一股肃杀萧瑟的氛围扑面而来。
当鞑靼兵马出营地后,明军营地那边响起了爆炸声,随着焰火升空,一堆堆篝火也燃了起来,这预示着明军阵地已经有了防备……这次不再是一次突袭战,而是黑夜中互相知道底细和深浅的遭遇战。
“大人,鞑子杀来了!”
沈溪正躺在第三道战壕睡觉,作为一军主帅,他原本需要保持好仪态,不过在当前战争状态下他早就顾不上这些。
他更习惯随性办事,连睡觉都以一种不雅的姿势仰躺着。
当胡嵩跃把情况汇报时,沈溪还有些懵懵懂懂,但随即他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三步并作两步挑上战壕,爬上高台,然后拿起望远镜看向远处的鞑靼营地。
“鞑靼人此番恐怕下定了决心,不拿下我军营地誓不收兵,所以这一战要打灵活些,以尽可能多杀伤敌人为主……要是鞑子攻破我们阵地前方区域,所有人立即放弃第一道阵地,通过交通壕撤到第二道阵地,然后将交通壕炸塌!”沈溪下令道。
胡嵩跃有些为难:“大人,黑夜中如何调兵遣将?”
因为夜幕遮掩无法用旗语沟通,使得很多事情无法用简单明了的方式传达军中,胡嵩跃有些无所适从。
沈溪回瞥一眼:“这还用得着我教你?你不是有一张嘴巴可以喘气么?之前那么多夜间训练都忘光了?”
当沈溪发怒时,一股强大的气势扑面而来,胡嵩跃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连忙道:“一切按照大人吩咐,卑职这就去传令!”
沈溪摇摇头,继续拿着望远镜看向远方,但黑夜中什么都看不到,而此时王陵之和刘序等几名轮值将领也都起来全力备战。
“传令炮兵,听从焰火指令行事……当蓝色焰火升空后便向第一号预定区域开炮,不需要计算火炮的消耗,后续会有人不断将炮弹送到炮兵阵地!”沈溪对传令兵下令。
传令兵并不需要完全复述沈溪的话,因为各战斗选项已提前传达军中,只需要告诉带兵的中下层将领按照预定方案行事便可。
第二二一六章 势均力敌
唐寅在中军大帐听到开炮的声音。
随即有马蹄声传来,到最后已经是连成片的混乱声响,唐寅心里有些惴惴不安,一直在嘀咕:
“鞑靼人选择在黑夜开战,兵力又数倍于我,且占据速度上的优势,要想成功守下来谈何容易?难道沈尚书想给我留一条生路,活着回关内去报讯?”
就在唐寅心下忐忑,思考着是否要趁着战事结束前离开营地过河时,朱鸿带着一名年轻男子走了进来,迅速将唐寅的目光吸引过去。
“唐先生,我家大人命令小的前来引导您过河!”朱鸿说道。
跟随朱鸿一起来的人,也恭敬地向唐寅行礼。唐寅看了那人一眼,不像是个武夫,好像跟他一样都是军中的文士幕僚。
“沈大人现在何处?”唐寅问道。
朱鸿回道:“我家大人正在前线指挥战事,这会儿刚开战,大人无法回来为先生送行……不过大人吩咐过了,战事一结束,便护送唐先生过河。”
唐寅打量那年轻男子,问道:“他又是谁?”
来人恭恭敬敬行礼,却什么话都没说,这让唐寅感觉到有哪里不对劲。
但他还是随朱鸿和那男子一起出来,到了帐篷外面,马蹄声越发明显,似乎连地皮都在颤抖,同时还伴随火炮发射的声音,以及鞑子铺天盖地的喊杀声,不过唐寅仔细辨认了一下,确定鞑靼人尚未杀到营地里。
“沈大人正在前线指挥。”
朱鸿看了看北方天空竞相升起的焰火,道,“唐先生完全不用担心,有大人在,这一战最后的胜利一定属于我们!”
唐寅可不会有朱鸿一样的自信,他带着怀疑之色,往河岸方向走去,朱鸿带着沈溪的手令,唐寅和那年轻男子顺利地来到河岸边,这时候一艘羊皮筏子已准备好,足以载着众人过河。
朱鸿安排了几名侍卫过来,又对唐寅说道:“这几人会贴身保护唐先生和公子,过河后自然会有人牵马相迎……请务必小心谨慎,小人不能保护唐先生和公子回榆林卫城!”
唐寅皱眉,心想:“就这么送我过河?对面还有人接应?难道鞑靼人在河对岸的人马都是吃素的?”
朱鸿又对旁边的人交托几句,大概意思是等战事快结束时再走,而朱鸿没有留在河岸上,急匆匆往前线阵地去了,似乎要赶去保护沈溪的安全。
唐寅问旁边的侍卫:“他这是什么意思?到底几时过河?”
侍卫回道:“唐先生,朱将军的话您没听清楚么?要等战事结束,那时鞑靼人的注意力全放到战场上去了,对岸防御力度定会大幅度削弱,现在过河的话很可能要被鞑子弓弩招待,若是水性不好,恐怕就得沉尸河底!”
唐寅摆了摆手,示意让侍卫退到一边去,他又看了看准备跟他一起过河的年轻男子,问道:“阁下可否通报姓名?就算不告知姓名,至少去意说明?沈尚书为何要在安排在下往榆林卫的同时,带上你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