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时，没事儿没什么动静，从第二天开始，只要听到点点的叫声，它便会爬上窗台，歪着头，用完好的右眼与它隔窗对视。

这天，章初意拍下了两只狗狗对视的样子，虚化了刘姐家客厅的摆设后，把照片上传到了微博。

照片里，没事儿眼中的渴望和忧郁显而易见，有手快的粉丝给照片加了一行字——最遥远的距离，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

眼看着逗趣的粉丝们在评论区拉起了CP大旗，章初意笑了笑，切换到小号，看了一眼“哥哥你在哪”的动向。

在发了毛衣图片后，账号操纵者似乎爱上了这个模式，这几天又先后发布了“母亲找哥哥时用过的车票”、“母亲保留的哥哥刚出生时的脚印”等一系列照片。不过，在识图后，可以确定，大部分是盗用别人的照片。

或许是能想到的主题用完了，“哥哥你在哪”的最新帖子变成了食物帖——母亲的老家在山西，哥哥也是在那里出生的，不知道他有没有遗传到山西人对老陈醋的热爱。

食物帖只配了两张图，其中一幅照片，是白瓷饺子盘上，铺着一层白白胖胖的水饺，旁边是一瓶子山西老陈醋；另一幅照片，则是正中一个蓝花小碗，碗里盛着浅浅一层黑紫色的液体，一只从右下方插入的手，正用筷子夹着咬了一口的水饺，想要沾取碗中的液体。

章初意撇了下嘴，翻了个白眼道：“没遗传到，你哥哥只有对煎饼卷大葱沾酱的热爱。”

闻言，施嘉淳不明所以地看了章初意一眼：“怎么了？”见他又在看那个账号，不由得无奈地摇摇头，“既然不想认亲，干脆就不要再关注他了吧，你这段时间都瘦了。”

章初意放下手机，垂着眼轻轻叹了口气：“我在等着验证一件事。”

“什么事？”

章初意向后靠了一下，仰头枕在沙发的靠背上，望着墙面上一处有些像人脸的花纹，启唇吐出两个字：“人性。”

施嘉淳诧异地看了恋人一眼，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又试了下自己的温度：“也没发烧啊。”

“去！”章初意被逗笑了，推了恋人一下，随即又皱起了眉头道，“其实，在刚听到那个小孩的录音时，我有点动摇，我的生母真的和我一样只是受害者吗？如今，那个号眼看煽情煽不动了，我想看看，接下来她会不会下场。”

“她下场了，就是人性验证失败？”

章初意耸了下肩膀：“嗯哼。”

“这逻辑不通吧……”

“那你给我疏通疏通？”章初意挑眉笑了笑，伸手抚上恋人的胸膛，食指轻轻划了两圈后，又缓缓向下滑动。

“你啊。”施嘉淳无奈地抓住章初意作乱的手，绕了那么大一个弯子，原来只是为了开车吗……

章初意把头靠在恋人肩头，嘿嘿笑了两声：“不过说要验证人性也没骗你啦，我呢，一是想看看，他能无耻到什么程度；再则，之前露露在福利院的微信群里求助，说写关于家庭教育与人格形成的论文缺材料，那个和我有一半相同基因的小孩，跟我是多鲜明的对比例子啊。”

施嘉淳仔细打量了章初意两眼，突然伸出手指去刮他的脸。

章初意迎着恋人的手指歪了一下头，笑眯眯问道：“这是干什么，脸部按摩？”

“不是。”施嘉淳摇摇头，一本正经地道，“我看看能不能刮下金子来。”

“你……”

忙着和恋人玩闹的章初意没有注意到，他用小号关注的那个账号，又有了新动态。

作死把内存疏通干净后，章初意揉着后腰，几乎坐不住。正想着要不要回床上再躺一会儿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章初意看了一眼，是个陌生号码，随手接起来，还没等他开启营业模式，那边就先嚷嚷开了。

“章初意，那个小号不是我的，把你家的疯狗粉丝牵回去。”

“什么？你是谁啊？”章初意皱了下眉，莫名觉得电话那头的声音有点耳熟。

“我是魏哲，你先别挂！”对面似乎很不满章初意没听出他的声音，又怕被挂电话，拔高音喊了一声。

魏哲就是那个时不时出来刷存在感的人渣前同事，章初意哼笑一声：“哟，好久不见啊，一上来就骂我的粉丝，你什么意思？”

“我才想问你什么意思呢！”魏哲愤愤地哼了一声，“你想炒作就算了，干嘛弄个小号冒充我，引得你那些粉丝跑来，对我正经营的号又骂又举报的？”

章初意疑惑地皱眉，依旧有听没有懂：“能不能说点人话，我炒作什么了，我怎么不知道？”

“你少装蒜，那个‘哥哥你在哪’不是配合你炒作的？”

“什么？”章初意掏了掏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昨天逗恋人时那套歪理算什么，魏哲这逻辑才是真歪到太平洋了吧，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和魏哲难以良好沟通，章初意挂断电话，把手机调成了静音，同时打开了电脑，想自己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登陆微博后，章初意照例先扫了一眼消息栏，新私信有不少，点开之前有交流的老粉私信一看，又是条通风报信的消息——意神，你那个人渣同事又搞事了，他在那个哥哥你在哪的评论区留言，说你和那个黑白照片里的女人像，把你的名字和原来的单位名都抖出去了。

章初意切换到小号看了一眼。

哥哥你在哪：谢谢您提供线索！//@哲哲成奇_12er：我以前同事和照片里的人非常像，他以前是XX公司的，叫章初意，微博ID是@小意不是一。

这条转发动态下，评论比往常多了一位数，点进去一看，大部分是他的粉丝在喷最右，那个给他通风报信的老粉在评论区提供了魏哲正在经营的营销号后，一群人便转战到营销号下面。

原来魏哲说的是这个事，章初意嗤笑一声，这小孩倒是挺会坑人，知道他俩关系不好，就弄个和魏哲小号相似的号来冒充他。是觉得魏哲的话他不会信吗？可惜……

拿起手机，顺手接起魏哲又打过来的电话，章初意用肩膀夹着手机，一边噼里啪啦打字，一边说道：“行了，我这就发一条给你澄清的帖子，你别嚎了，知道你现在暂时没胆子再来找我麻烦。”

魏哲才因为大脸前主人那件事被勒令道歉，不但被罚了钱，刚有点起色还没开始营利的号也被封了，以章初意对他的了解，这小子至少得消停一年。那个小孩一知半解的，这回可是选错冒充对象了。

澄清帖子发出后，过了一段时间，在魏哲营销号下捣乱的人基本撤了出来，只剩一些浑水摸鱼的人还在评论区搅和。

本以为发过澄清帖，这件事就算是解决了，不成想，到了下午，章初意的账号竟然被人撕了。

下午登陆微博，看到多的不正常的@与新增粉丝数，发现自己正被人揪着撕时，章初意纳闷的很，这又是什么操作？

就着“传送门”，点进挂他的那位营销号主页，只见置顶微博的文案，明晃晃地写着“小网红为吸粉炒作，骚操作让人忍不住直呼666。”

文案配合着一幅长图，深扒了他的“炒作之路”。从他发起投票，到几天后“哥哥你在哪”横空出世，再到凌晨时“前同事”在寻人号的爆料。起因、发展、转折都有了，就差一个两人欢喜认亲的结果了。

第五十八章

章初意啧了一声，用脚趾想都能想到，这个营销号和他弟弟或节目组有什么关系。

只是，这样狗屁不通、牵强附会的推理，竟然真有人信！

扒帖的评论区里，虽然大部分评论是水军刷出来的，但前排还是有不少真人的评论。这个营销号专扒十八线小明星和网红的料，还是有一定受众的。

章初意在上午发的澄清帖中，又强调过一遍，不希望粉丝们为他和人撕逼，这会儿，大伙倒是都挺安静。以那个营销号的活粉数量，他不觉得这事能闹多久，安抚了一下粉丝后，便没再过多理会。

傍晚遛狗时，点点照例先去看了看没事儿，然后才和板凳互相追逐玩耍了一会儿。

如今板凳的个头已经赶超了点点，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最近看到它，点点欢喜之余还有一点发怵，玩耍时有点放不开了。

遛狗归来，施嘉淳已经做好了菜，正等着他回来开饭，章初意给点点擦了一下爪子和肚皮毛发上的浮土，洗净双手后上了桌。

拿起筷子刚吃了两口，章初意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一看屏幕的来电提醒，竟然是快递。

“您好，快递到了，下来取一下吧，我在楼下了。”

章初意应了一声，那边便挂了电话，见状，施嘉淳随口问了句：“买了什么？”

“好东西！”章初意嘿嘿笑了两声，想到前几天订购的东西，走出餐厅时，他的脸已经红透了。

到了楼下，快递员迎了上来，交给章初意一个包的严严实实的包裹，赔着笑脸解释道：“家在这边住，就把这边留在最后送了，没耽误你用吧。”

“没事，暂时还用不上呢。”章初意翻着了一下，见包裹各处完好，没有再次封口的痕迹，爽快地签了字，回家后，把包裹放到了书房里。

饭后，章初意又拉着恋人看动物纪录片，施嘉淳朝书房努努嘴：“不去看看你买的东西？”

“不急，明天再说。”

章初意摆了下手，离纪录片放映还有五分钟，他随手打开微博，打算趁着广告时间，看看新关注的视频博主，有没有分享有趣的新视频。

习惯性地瞄了眼消息栏，章初意吓了一跳，评论和@数都爆了，未读私信也涨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数字。分别看了眼评论和@，加载的小圈转了几圈后，出现的都是不堪入目的谩骂。

卧了个大槽，又出什么事了？评论和私信还在疯涨，章初意深吸了口气，先把评论和私信的限制调整到最高，又屏蔽了被圈提醒，这才仔细看了一眼他被圈的那条微博，竟然又和上午那个营销号有关。

营销号又发了一条扒章初意的新帖，这次连大脸前主人闹事那件事，也被他拉出来说。章初意看了一会儿评论，从无数谩骂中，理清了他被撕的来龙去脉。

原来，是这个营销号用水军轮出了一个吊车尾的热搜，把之前吊在热搜榜尾巴上的，一个小网红的自然热搜挤掉了。

而且，挤掉了小网红的热搜不说，营销号上热搜的话题还是“小网红炒作的骚操作”，这一下可捅了马蜂窝，小网红的粉丝们怒了，顾不上会给人带去流量，纷纷跑到营销号的评论区开撕。

L姐无敌：什么小网红，明明就是一个不起眼的玩意，要不是这恶心人的热搜，谁认识他？连我们L姐一个脚趾头都比不上，还敢挤L姐的热搜。

露露快L：你这狗逼营销号和那个人也是一伙的吧，名义上扒人，实际上变相炒作，辣鸡！

老板这瓜甜吗：这骚操作我算见识到了，瓜虽然不甜，但挺脆啊。[狗头]

最右你好叼：虽然你的骚操作吸引了我，但我不会关注你，小辣鸡，别哭啊，爸爸爱你。[比心]

章初意又到被挤了热搜的小网红主页里看了一眼，发现那人最新帖子的评论区里，一个前排评论明显在引战。

L姐无敌：卧槽！咱们给L姐刷出的热搜被人挤掉了，那人的话题还像是嘲讽L姐的，不知道你们怎么想，反正我忍不了，我要去骂人了！

章初意看了一眼“L姐无敌”的注册时间，想了想，又搜索“哲哲成奇_12er”看了一眼，两个账号的注册时间是一样的，他不觉得会有这样的巧合，它们更像是同一批注册的水军小号。

看过“L姐无敌”的主页后，章初意愈发坚信自己的判断，这个账号是在十几天前开始频繁发帖的，但没什么原创内容，大多是转发抽奖。关注列表里，那个被挤了热搜的小网红在最上边，显然是最后关注的。

想到某种可能，章初意又转回小网红的主页翻了一圈评论区，果然又看到了在另一条帖子下，有人煽动粉丝们为小网红刷个热搜的号召。

露露快L：我说，咱们L姐都百万粉了，是不是该庆祝下啊。虽说只要出钱就能给姐买个热搜，但那多low啊，咱靠自己的双手，给姐送上热搜，那才是真正给姐长脸。我观察许久，发现周一的热搜比较好上，咱就周一晚上行动，如何？

小网红给自己立的是知心姐姐人设，号称最擅长解决感情问题。她解决问题的手段如何，章初意不得而知，但她笼络人的手段是真的不错。只是，她笼络住的粉丝，都是些头脑简单，冲动易怒的，被人随便几句话就给煽动了。

这会儿，粉丝们跑去营销号下撕逼，只怕这个小网红也在上火。章初意看了眼“露露快L”的注册时间，确认它也是那一天注册的水军号后，回到小网红的主页，就见她更新了动态。

在更新的视频中，小网红坐在一堆毛绒玩具中间，声音柔柔地感谢了粉丝们手动为她刷热搜的行为。说着，她抹了一下眼角，又劝粉丝们不要被居心不良的人利用了，更不要跑到别人的账号下捣乱，看他们被人利用，她会心疼。

然而，在有心人的引导下，小网红的粉丝们并没有停止他们的征战，反而纷纷劝她不要太善良了，该出手时就得出手。

章初意扯了扯嘴角，要是粉丝们把喷人这股劲头用到刷话题上，早就能把他们的L姐刷回热搜榜了。

“呵。”看着两个水军号一面说着支持小网红，一面又继续煽风点火，章初意嗤笑一声，退出了微博。

见身边的人终于放下手机，施嘉淳伸手揉了揉章初意的头，关心道：“又出事了？”

章初意长长叹了口气，抱着恋人在他怀里蹭了两下，郁闷地道：“丢人啊，被一个小孩给涮了。”

“他又干什么了？”

“只说今天的事还不足以解释。”章初意啧了一声，组织了一下语言，把最近微博上针对他发生的事从头到尾捋了一遍，说完，忍不住又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