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1 / 2)

门里传来了一个浑厚而慵懒的男人声音,语气颇为不耐。

何人扰吾清修?

樊鹤眠听那人自称,知道自己应该是敲对门了,顿时后背寒毛一凛,打起精神回答道:

晏总管吩咐带任娘娘过、过来伺候大王

她说话的声音听起来紧巴巴的,不过倒很符合她一个小小婢女在大妖面前战战兢兢的形象,门内的五通大王没有怀疑,只懒洋洋地反问道:任娘娘?新来的?

樊鹤眠急忙应道:是、是的。

门内的声音短暂地沉默了下来。

樊家姐姐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神经过度紧张的关系,她只觉得眉心微紧,后脑发凉,全身的鸡皮疙瘩都不受控制地立了起来,就好像有一道无形的视线钉在她的脸上,看过她的长相之后,又不感兴趣地移开了。

这时,樊鹤眠听到房中的五通神懒洋洋地发令:

白衣的那个,摘掉斗笠,上前两步。

果然,不是我的错觉!

他看得到外面!

樊鹤眠额角沁出了冷汗。

她想起以前看过的修真小说,什么神念笼罩便可知天下事云云,一直都觉得这只是文学创作的YY,不过此时看来,这个五通神确实有那么点儿隔墙视物的神通,难怪能统辖整幢大宅几百妖怪了。

樊鹤眠回头看任渐默,就见对方已经抬手摘掉了斗笠和面纱,表情淡然地缓缓往前走了两步,站到了房门前。

那如芒刺在背的视线再次穿透屋门,集中在了任渐默的脸上。

这次的回答来得很快。

进来。

男子声音方落,大门已经唰一下朝外洞开。

樊鹤眠感到一股妖风擦着她的袖子卷过,只一错眼的功夫,就掠起旁边的任渐默,将他强拽进了房间里。

房门碰一声关上,连一丝缝隙也没留给樊鹤眠,摆明了是让她在外头守着,别进来碍事的意思。

樊家姐姐额上的冷汗顺着鬓角流了下来。

虽然她连一眼都没见过这位五通神的真容,但这能穿墙透壁的洞察力,还有轻而易举就能用风卷走一个人的能力,当真跟他们之前对付过的小妖完全不一样。

樊鹤眠这会儿是真的很怕任渐默无法顺利让五通神喝下千年醉。

若真是那样,麻烦可就大了。

现在鬼的身份在任渐默身上,只剩不到十分钟了,而且她现在又被关在外面,连想找机会替他把鬼接过来都不行。

若是任渐默没法在剩下的时间里放倒关底BOSS,那么后果就是他会因为超时而直接出局,其他人也别指望还能将计划进行下去,只能靠互相厮杀夺取那唯一的生还名额了

就在樊鹤眠站在门外,惴惴不安得很的时候,任渐默终于见到了五通神的真容。

按照异史公在《聊斋》中的描述,传说中的五通神是个相貌堂堂的美男子。

就任渐默所见,若是光论五官面相,这五通神确实面白无须、眉目英伟。

但很显然,这美男子的审美标准,应该更接近隋唐时期。

因为这白面俊男面若圆盘,宽肩熊背,最要命的是,他有着一个非常明显的,看起来仿若怀胎七八月的啤酒肚腩。

此时五通神坐在长榻上,身上只穿着一件金线刺绣的单衣,连腰带也没系紧,转身时,衣襟沿着他的便便大肚滑落,露出了下半身的亵裤,以及,他有且只有一条的独脚。

任渐默顿时明白了。

《聊斋.五通篇》记载,这五通神兄弟五人共用一个名号,皆尤好美色,到处为害乡里,被天选之子万生接连砍死三个,第四个竟又去觊觎万生的未来媳妇儿,自然也不得好死,让男主一剑砍掉了一条腿,最后现出原形化为一只怪鸟,才侥幸逃生。

想来,这个白面大腹的胖子,就是传说中被砍掉了一条腿的半通了。

来,美人儿,到吾身边来。

白面胖子朝任渐默一招手,便卷起一阵袖风,将他往前一拖,直接飞过大半个房间,拽到了床榻边,伸手就想去拉白衣美人儿的手腕。

任渐默哪里会让这种妖怪占到自己便宜。

他身形一闪,脚下只朝外挪了一步,就灵巧地避开了五通神的纠缠。

床榻旁边,就是一张矮几。

几上有瓜果点心、茶壶茶杯,虽然丰盛,不过屋主似乎对它们没多大兴趣,连一颗葡萄都没有剥开来吃。

任渐默在五通神灼灼的目光下,施施然来到桌边,摸出一个红泥色小酒坛,将换进其中的千年醉倒进了一个空杯子里。

晏总管命我带了好酒来孝敬大王。

他说着,端起杯子,回身朝五通神浅浅一笑:

我来伺候大王喝一杯。

五通神被美人儿的嫣然一笑弄得连骨头都酥了。

他连声说好,从榻上起身,用独脚蹦了两步,一手揽过任渐默的腰,另一手就要覆在他拿酒杯的手上,就着对方端酒的姿势,凑上去喝酒。

然而,这时他闻到了酒杯中飘散出来的,一股特别有辨识度的百果香味。

五通神面色骤变,抬头就要去瞪比他还高了几公分的美人儿。

就在他的视线与任渐默正正对上的刹那,他看到对方一棕一黑的瞳孔颜色,忽然都变了。

那一对眼瞳变得很浅很浅,色泽几近金黄,其中又似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光隐隐流动。

时间仿佛在此时完全停滞。

五通神隐觉不妙,却感到了一股凝滞的,无法挣脱的压力,如同山岳一般压在了他的身上,让他不仅无法动弹、不能言语,甚至连转动眼球这等细微的动作都做不到。

紧接着,他听到面前的白衣美人说话了。

句子很简单,只有四个字:

把酒喝了。

这短短四字,听在他的耳中,却犹如黄钟大吕,震得他不止是鼓膜,连带着心神魂魄都瑟瑟发抖。

五通神根本无法思考,只能跟一樽扯线木偶一般,被看不见的力量控制着双手,颤巍巍接过杯子,缓缓抵到唇边,一仰头一伸脖,咕咚一声就咽了下去。

浓烈的百果清香伴随着连神仙也抵御不住的酒意,从喉间滑落到胃肠之中。

五通神恍恍惚惚地从任渐默的异能控制中醒过神来,还没来得及翻脸,就用被汹涌的酒意淹没,勉强左右摇晃两下,独脚一软,两眼一翻,咚一声倒在了地上,鼾声震天,干脆利落地睡死了过去。

任渐默低头注视着仰面躺在脚边的白胖妖怪,双眼渐渐变回了原本的颜色。

然后他就跟被一只看不见的手骤然抽了脊梁骨似的,翛然脱力,坐到在地上,只靠手臂勉强撑着,还没直接晕过去。

任渐默颅腔里好像有一把钢针在扎着他的脑仁,剧疼无比,视野所见一片模糊,双眼眼球就像快要沸腾一般,涨得他眼眶都在酸痛。

他的脸颊褪去了所有的血色,口唇发灰发白,全身跟刚刚从冰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被冷汗浸了个透,一口气憋在胸腔里,怎么都吐不出来,咽不下去。

最后,任渐默喉间一甜,他只来得及抬起袖子,还没掩住嘴,就有一大口血呕出,溅得他衣襟和袖口全都是星星点点的斑驳血迹,仔细一看,猩红中还夹杂着丝丝缕缕的金红色。

同时发动两个异能,还是太勉强了

任渐默头晕眼花,耳中嗡嗡作响,口中全是浓烈的腥味,熏得他差点儿没再吐出一口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