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节(1 / 2)

一开口,声音嘶哑极了。

菁华不说话,也抱着一个酒坛子,陪他喝,听他说。

菁云说:“我送了她一串玉石手链,紫色的,是我从荒邑山采来的玉石,亲自打磨的,我怕她笑话我,就说是我捡来的,她戴了,我看见她戴了,她分明说丑的,还是戴了。”

这是不是说明,她也是有些欢喜他的。

只是,没有机会了,他再也听不到她说话。

菁云抱着酒坛,没有碗,他就那样就着坛子往墓碑前洒了些酒,低着头,自言自语似的:“你说,她有什么好,从来不给我个好脸色,动不动就摆张臭脸,活像我欠了她债似的,还总是动不动就打打杀杀,一点女子该有的样子都没有。”他苦笑,眼里有了一丝丝暖意,“我可能真是上辈子欠了她的,就算被她打被她骂,也心甘情愿往地她跟前凑。”

菁华喝了一口酒,光听着就觉得心里头发酸,很难受。

菁云还说:“我浑了一百多年了,用这丫头的话说,与我滚过草坪的女妖都能绕星月殿四五圈了,以前我从来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后来遇上她之后,我就开始无地自容了,从那时起,我就知道,我遇到克星了。”

他看着身侧的菁华,像失了魂似的,眼里空落落的,没什么倒影,他似自嘲,笑了一声:“菁华,我之前不理解你,凤观澜不过是个人族女子,又犯下了大错,你何必给她挡二十道诛妖锁,可我现在明白了,要是我,我也愿意替她受,不管她犯了多大的错,我都愿意替她受。”

菁华点头,嗯了一声。

菁云又喝了一口酒,伸手,拂着墓碑,冰凉冰凉的石碑:“这墓碑上,我不知道刻什么字,我想刻成我的妻子,可又怕她生气,还擅做主张地将她葬在了我冬眠的洞穴里,她应该会恼我吧,以后的冬天,都要同我在一处。”顿了一下,声音有些微哽咽,“以后的冬天……以后的冬天我要怎么过啊,我不忍心让她在外面漂泊,不忍心北赢的大妖小妖们踩踏她的坟,可是,将她葬在这里,以后我怎么过,北赢三年为冬,时间那么长,我一个人守着这坟,要怎么度日。”

他眼睛很红,干涩的,没有一滴眼泪流出来,将脸埋在手掌里,无力地说:“菁华,我突然觉得,妖的寿命太长了,几百年光景真的好久好久,我怕我挺不了那么长时间。”

菁华不知道说什么,哀莫大于心死,他知道,菁云有多难受,这种痛,谁都没办法设身处地。

抬起头,眼里都是无助,荒凉颓败的神色,像溺水的人,菁云抓着他的手,问他:“菁华,我已经退亲了,这一次,我认真的,我是认真的,可是,我以后怎么办?”

“哥。”

他好多年没有这么叫过他了。

他拍了拍他兄长的背:“哥,你哭吧,我封住了洞口,你哭再大声,也不会有人听到。”

他摇头,红着眼盯着墓碑说:“菁华,我真喜欢她,是真喜欢她……”

然后,抽噎声越来越大,他跪到墓碑前,抱着那女子的坟,失声痛哭。

这么多年了,他是北赢最年轻的妖尊,是妖王尊上最得力的左右手,顺风顺水了两百年,这是第一次,菁华看见他的哥哥,那么恣意潇洒的一只妖,哭得这么狼狈,他知道,紫湘之后,再无能让他兄长这般哭泣的女子了。

夜里,春风肆意。

晚月妖主府邸里,正吵闹得不可开交,原是妖主的人族男宠闹着要出去,妖主又不让,便将人锁在了屋子里,门窗都封了,就留了个小窗口用来送水送饭倒夜壶。

凤玉卿在屋子里大吼:“放我出去!”

晚月在屋外大叫:“不准不准不准!”

谁也不让谁,里面的东西砸了一屋,外面的人听而不闻,只说尽管砸,她府上不差钱。

隔着那个送饭的小窗口,凤玉卿露出半张脸,十分苍白颓废,声音沉冷暴躁至极:“你让我出去!”

晚月抓了他一个多月了,他多半对她爱答不理,还是头一次发这样大的火。

晚月咬紧牙:“我就不!”她怒瞪着里面的人,咄咄逼人地问,“你要去大阳宫对不对?你要去见她对不对?”

从萧景姒身死的消息传来妖都的那日起,他便开始发疯了,除了萧景姒,没有谁可以让他这样情绪大动。

凤玉卿毫不掩饰,语气坚定:“对,我要去见她。”

萧景姒,萧景姒,萧景姒!除了事关萧景姒,这个家伙就是连句话都懒得同她说!

晚月不阴不阳地口吻:“楚彧怎会让你见她,你就是去了,也见不到她的尸首。”

兴许是尸首两个字刺激到了他,他大吼:“你住嘴!”

晚月抿抿嘴,不想同他说话了。

凤玉卿说:“你让我出去,见不到也好,让我去大阳宫,我就去那里走走。”像哀求的口吻,他放软了语气,一双眼眸里全是悲凉与乞求。

晚月转开头,不忍心看他的眼:“我怎么能让你出去,楚彧他疯了,他到处杀人,我不能让你去,万一把你也杀了怎么办?”

这才是她担心的,该担心他见到了萧景姒的尸体,真的会发疯,楚彧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沉默了很久,她以为他放弃了,却听到他说:“我求你。”

晚月转过头看向他:“你说什么?”

凤玉卿说:“我求你,你让我去大阳宫,回来之后,我就不跑了,我可以什么都听你的。”

他压低了声音,像百般无力、无措,没有平时的半分强硬与桀骜,取而代之的是妥协,是走投无路的决绝。

他说他求她,她那样折磨折腾他,他都没有妥协过一次,这次,他求她,为了萧景姒求他,甚至提出了那样的代价,听起来像是用他的一辈子如换一次见萧景姒的机会。

她还能说什么,他都扎得这样深啊。

“好,我带你去。”

楚彧将萧景姒的尸体放在了大阳宫的冰窖里,还设了结界,除了他自己谁都不可以进去,也没有那个能耐进去。

所以晚月带着凤玉卿去了冰窖后面院子,打通了墙院,从外面可以看到堆砌的冰面,楚彧设了结界,冰不会化掉,也击不破。她对凤玉卿说:“她就在里面,楚彧不让任何人进去,这里是离她最近的地方。”

凤玉卿站到冰墙前面,怔怔地看着里面,失神。

晚月说:“她就放在里面的冰棺里,”指了一个角度,“从这里可以看见。”

他如梦初醒,抬手,摸着冰面,很轻很轻地喊了一声:“景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