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1 / 1)

盛玉髓冷着一张脸,像是没听见一般。盛天骄,这飞剑,是你爹传给你的,你还记得当年传剑仪式上,你发过什么誓么?盛玉髓淡淡说道。飞剑不像一般法宝,它一辈子只跟随一人,通常是一名剑修命数将尽,才会把本命飞剑连同本身的灵力,一起传递给接班人。盛天骄的父亲没能突破元婴期,就早早陨落了,他本是受到盛家上一辈宠爱的传人,奈何天资有限,便把所有期望都寄托在了盛天骄身上。传剑之日,盛天骄发下重誓,换来父亲的本命飞剑和大部分灵力,方能在短短百年内突破元婴境。剑在人在,剑亡人亡。这是传剑仪式上必定要发的一句誓言,作为一个不可或缺的环节存在,并且已经流传千年之久了,陆万闲不需要亲历,也能猜到盛天骄曾经对他的父亲发过什么誓。盛天骄听到此般质问,已是面无人色,不敢再存丝毫侥幸,倒头便拜,砰砰砰对着盛玉髓脚前磕了几个响头,嘴里念叨着小叔饶命,天骄知错了。盛玉髓脚前土地上,有一块突起的白石头,盛天骄咬牙卖苦肉计,磕得脑门渗血,斑斑血迹溅在那块白石头上,分外鲜明。抬起头来。盛玉髓沉默半晌,说道。盛天骄赶忙抬头,额上的血自然而然顺着鼻梁两侧流下来,乍一看十分唬人。盛玉髓注视着盛天骄的惨相,仍然面无表情:既然知错,那就领罚。说罢,将手一扬,盛天骄掌中的飞剑嗖地飞起,悬浮在盛天骄头顶,剑锋调转,直直对着盛天骄头顶百汇大穴。盛天骄大惊失色,连装可怜都忘了,他只道认错就可以换取小叔同情,没想到小叔叫他抬头,只是为了一剑扎死他!头顶的飞剑透出强大的威压,死亡迫近,盛天骄却无法挣扎,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死灰一般。为何,为何自己要脑抽,去参加什么湖上聚会,以为同辈管自己叫一声魁首,自己就真成了天下第一?如今面临这死亡之境,自己却没有分毫还手之力,一声虚名,根本屁用没有,可恨自己竟然还曾沉迷其中,狂妄自大,怠惰修炼!不小叔,我真的错了,我真的错了!!盛天骄大叫一声,猛地抱住盛玉髓的脚,涕泪交加,撕心裂肺地喊道。如果,如果能再来一次,盛天骄一定潜心修炼,绝不会再沉迷于这些虚名!该死的同辈魁首,谁愿意当谁去当,他盛天骄不愿再成为那个被捧杀的冤魂!白光绽开,冷气刺入头皮。盛天骄悔恨交加地闭上了眼睛。待了一会儿,没什么动静。盛天骄整个人趴在地上,像一滩烂泥,还不停地打着哆嗦。梦魇境已破,周遭恢复到实景,后半夜的小镇街道依然安静,偶尔传来一声犬吠虫鸣。街旁,盛家二哥和盛家老六瞠目结舌地望着地上的大哥。大哥,你盛天骄抹了把脸,挣扎着坐了起来,久久都没有说话。要不是袖子里的飞剑又回归了,他会以为自己做了一场噩梦。他背对着盛二和盛六,仿佛坐成了一塑雕像。大哥盛二绕至近前,语气和缓地试探着询问:大哥,你是不是见到了陆万闲?盛天骄静默了很长时间,才颤声回答:我见到了小叔。什么?!盛六先吓得大叫一声,扭头就要跑。盛二喝住他,又转回头,对盛天骄说:怎么会,盛峰主在天玑峰忙于擢仙大典的筹备事务,根本抽不出身来,不会突然至此。大哥,你莫不是受到了梦魇境的反噬?盛二猜测盛天骄是受到了梦魇境的影响,看到虚像,因此才吓成这样。不会,定是小叔本人,我不会认错。盛天骄抓了把地上的土,手心都被汗水浸湿,又冷又粘很不舒服,他不想再回忆起梦魇境中种种。就像死了一回又复生一般,盛天骄此刻心中,满是痛改前非的悔恨,还有死里逃生的庆幸。见盛天骄如此笃定,盛二也不好再说什么,他取出铜镜一般外形的上品法器梦魇,递到盛天骄面前,说道:大哥,你收好,这法器方才异常震颤,表面出现裂纹,恐怕不能再使用了。盛天骄一愣,忙抓在手中看,果然,铜镜表面有一道十分明显的裂纹。糟了。好不容易收回本命飞剑,又弄坏一件上品法器,盛天骄都快要吐血了。任何一件法器都有可能会损坏。上品法器也不例外,只是比较不容易损坏而已。盛天骄慌忙捻了袖子去擦拭铜镜表面的裂纹,口中念叨:千万别坏,千万别坏。快住手啊大哥!盛二急忙叫道,法器损坏,随时可能会爆发出不受控制的异常幻境话音未落,白光一闪,盛天骄不见了。夜正深,一轮弦月挂在寂静的夜空中。月光洒落在广阔的水面上,数艘画舫停在湖中心。红纱翻飞,半遮半露出画舫精雕细琢的栏杆。画舫内,一名身量瘦弱,肤色苍白,通身裹着血红绫罗的少年站在那里,虚弱得仿佛随时会支持不住,可一张英俊近乎妖.孽的面容上,却挂着邪气四溢的笑容。他抬起头,冲着栏杆边,比他高出半头的男人,半真半假、似笑非笑地说道:小哥哥,你可有道侣?我给你当道侣,怎么样?盛天骄不由自主被少年的笑容吸引住,正在愣神这是什么情况,便感到颈子后面猛地向上一提。眼前画面再度变化。巨大的玄门天阙屹立于天梯尽头,祥云缭绕之处。这是第18章 今天收龙傲天为徒了吗?长长的天阶从悬圃峰山腰处的平台一直延伸至云中,仿佛没有尽头。方才还柔弱瘦小的红衣少年,此时已成长为英武挺拔的青年,一步一步,坚定地踏上天阶。盛天骄就这样漂浮在半空中,没有实体,视野一直跟随着青年的步伐而移动变换。终于,青年踏上最后几级台阶。台阶尽头,玄门天阙下,剑指天碑前。身穿水蓝色道袍的男人孑然而立,仙风道骨,仿佛神仙中人,一双凤眸微微低垂,含笑俯视着青年。陆万闲?!盛天骄悚然一惊,陆万闲什么时候到过悬圃,什么时候穿上玄门长老服了?梦魇境只会显示曾经出现的场景,难道因为错乱,所以显示出了从未出现的幻境么?盛天骄想要贴近一些,听听这两个人在做些什么勾当。却见那青年玉山倾倒,跪在陆万闲脚下。陆万闲面露惊诧之色,想去扶那青年,那青年却不肯起来,抬起头,对陆万闲说些什么。盛天骄很想听清楚他们到底在说什么,他直觉这是一件对陆万闲来说很重要的事。可是不管他怎么努力靠近,都像隔着一层无形结界,怎么也到不了近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一切仅以静默的景象呈现在他眼前。盛天骄正在焦急时。那青年猛然跃起,紧紧地拥抱住陆万闲。完了,那青年要死,盛天骄直觉想到,甚至都幻想出了青年向后飞出的景象。然而并没有。此时的陆万闲,脸上没有讥讽、轻蔑,眼神里也没有疏离、抗拒,被青年紧紧抱住时,只是讶异了一下,随即脸上泛起淡淡的笑意。盛天骄懵了。就像被一股力量排斥出去一般,眼前的景象忽然拉远,盛天骄眼看着一蓝一白两个人影越来越小,仿佛京邑手艺人逢节庆时捏的泥人儿,撂在小巧的天阙门楼下,蜿蜒盘旋的天阶如同一条小白蛇,拖着尾巴盘在盆景般的悬圃峰上嗖砰!哎嗨哟!盛六痛叫一声,被突然从梦魇镜中弹出来的盛天骄砸了个正着。大哥,大哥你没事吧?盛家老二立刻上来扶住盛天骄。盛天骄摇晃了一下,定了定神,自语道:奇怪怎么,大哥你可是见到什么异象了?盛二好奇地探看盛天骄的表情,上品法器梦魇碎裂之后,到底会产生怎样的异象,这是典籍中没有记载过的,盛二博闻强识,却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强烈的好奇心使他忘记了平日的稳重,急迫地抓住盛天骄的衣袖问道。偏偏盛天骄一脸迷茫,半天不说他见到了什么。大哥,你倒是说话啊!盛二急问。是那艘夜阑国的画舫陆万闲果然和夜阑小王爷认识,可是,他们两个怎么会出现在悬圃天阙?这不可能啊盛天骄口中喃喃,左思右想,也想不通方才那场景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夜阑国画舫?嗨,大哥,你倒是说清楚点啊!盛二在旁边干着急。盛天骄这时才发现盛二了一般,转过脸来看他,问道:老二,你在这里,太好了,你说那梦魇境,会不会显示根本不存在的情景?一个没有修为的凡人,根本进不了玄门,可是他却出现在玄门天阶上,这简直匪夷所思。大哥看到凡人进了玄门天阶?盛二意外。还有那陆万闲,穿着水蓝道袍水蓝道袍,那可是长老道袍!姓陆的村夫也配做长老,做梦去吧!我呸!盛六暴躁脾气上来,一连串污言秽语往外蹦。做梦?盛天骄眼睛突然亮了,他好像想通了一种可能性,是做梦,还是美梦,他立刻捉住盛二的胳膊,问道,老二,你说梦魇境,是只能显示人曾经最为惧怕的情景吗?会不会,也能显现出未发生的,人最渴望的情景呢?这,不大可能吧,效果倒转,除非是法器损坏盛二说到此处,顿了一顿。两人的目光同时聚集在盛六手上,从中间碎裂开来的梦魇镜上。夜色将尽,东方初明。陆万闲驾着他的黑骊驹,在西山道中轻快行进。这次真是大快人心,我看那盛家的小子吓得屁滚尿流,就差抱着你的腿叫爷爷了,哈哈哈哈哈天道系统快乐的笑声回荡在山道上,虽然,仅有陆万闲一人能听到。陆万闲笑了笑,不语。不过,你就这么放过他,还把飞剑还给他,真是出乎预料啊。天道系统顿了顿,我还以为,依你赶尽杀绝的脾气,会把他脑袋开个洞呢。没有必要,点到为止,我又没有替盛家清理门户的义务。陆万闲摇摇头。何况陆万闲变化成盛玉髓,给盛天骄看的情景,并不完全是假的,如果盛天骄继续肆意妄为,那么陆万闲给他表演的那些就会成真。就像上一世一样。天道系统又纳闷道:难道那法器真的失效了,为什么会显示魔域之战后的京邑城郊呢?你猜?陆万闲欣赏着晨光中的山景,悠然道。我猜对了,你就会告诉我嘛?天道系统学聪明了,先问一句。

你猜我会不会告诉你?陆万闲笑道。我猜你个大头鬼!天道系统气哼哼地跑掉了。陆万闲嘴角噙着一丝笑意,目光悠远,神思又飞回魔域之战后,京邑城郊。八荒之中,唯他一人,拔剑四顾,心中惶惶。韩惜见,不在了。秦炽羽,魂飞魄散。连傅唯一也,飞升了。这方天地之间,无限寂寞,如猎猎狂风般灌满空荡荡的衣袖,无时无刻不蚕食着人心。还留下他陆万闲干什么呢?梦魇镜不愧是上品法器,能照出他心中最为畏惧的东西。陆万闲?少年音把陆万闲拉回现实。嗯?还没走啊。你算了,你又不好好完成任务,对我还这么差,我好心想给你透点重要的消息,也是热脸贴冷屁.股。少年音十分不满地说道。那就忍着别说。陆万闲道。哼!天道系统大大地气到了,他决定,这次绝对不先妥协,就算盛天骄在梦魇镜里看到了陆万闲和秦炽羽的上一世,又和他有什么关系?被窥破心思的是陆万闲,又不是他天道系统,他才不要提醒这老狐狸小心!行路月余,走出漫漫西山,来到一处地势较为平缓的原野,再远处,高耸入云的雪山已清晰可见,山顶处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发亮,不知是积雪还是岩石。陆万闲牵着马儿,来到草海间蜿蜒的黑色溪流中饮水,这片地貌与地表植物已与中州不同,泥土以黑色为主,十分肥沃,上生半人高的茅草和芦苇,中间夹杂着紫花苜蓿,还有一种叫不出名字的粉色小花。陆万闲折了一支草叶作哨子,一路上训练黑骊驹听到哨子音就跑回来,一人一马培养起十足的默契。从这里再往前走,通过峡谷,就可以到达玄门主峰悬圃了。想到即将结束这段游山玩水的旅程,陆万闲竟然有些舍不得,如果可以像现在这样一直悠闲地逛下去,什么机缘也不触发,那也未尝不是一件美事。吁明亮的哨子声回荡在草丛间,吃饱喝足的黑骊驹愉快地摇着尾巴跑上来,陆万闲拍了拍马儿脖颈,翻身跨上马背,浩荡无垠的草原在视野中展开。循着记忆中的路径,陆万闲来到卓雍峡谷前的密溪镇,这地方虽然偏远,但此时却很是热闹,人来人往,简直堪比位于道路要冲上的繁华城邑了。只因五十年一届的擢仙大典要在悬圃召开,而密溪镇作为玄门下属第一站,从四面八方来挑战大典或来看热闹的修真者,都会首先聚集到这里。陆万闲骑着马儿,从镇上喧闹的主街道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