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一条被划开的巨坑，横在他们之间。

俞昭知道，他们之间，只能是医生与患者关系。

看着俞昭沉默下去，温南屿问了一句，“昭昭，纸飞机怎么还留着？”

昨天去喊她吃饭的时候，余光不小心瞧见了。放在窗边，也可能是哪天下雪忘记关窗了。湿过一次，纸飞机显得有些蔫蔫的。

只不过这种东西，只是他随手一折的而已，也不至于要一直留着。

俞昭的眼神不自觉地晃了一下，“忘记丢了。”

温南屿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温医生，你会回国吗？”俞昭收回了自己的手。

温南屿思索了几秒，“应该不会。”

俞昭大概也清楚，温南屿是拒绝回国的。她虽然不知道温南屿在国内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肯定是令他不想面对的事情。

俞昭笑了笑，故作轻松地道，“那等我高中毕业了，自己能够赚钱了，我再过来看温医生。”

“好，那我等昭昭。”

知道俞昭马上就要离开希本，初一的时候，艾伦便过来给俞昭一个大大的拥抱，甚至还按照中国的礼仪，给俞昭包了一个红包。

瞧着穿着一身红衣服的俞昭，艾伦左右看了一下，逗着她，“回国了也不要忘记你艾伦哥哥，知道不？”

俞昭乖乖地点着头，“等艾伦哥去中国的时候，我会带你好好地玩一圈。”

“这还差不多。”艾伦直起了身，看向一旁的温南屿，“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放回国了还真有些舍不得。以后都很难见着了，也不知道便宜了国内的哪个男人。”

“她还小，现在也没到谈恋爱的时候。”温南屿给艾伦递了一杯热水。

“我是说以后。”艾伦大大咧咧地道，又把话题转到了温南屿的身上，“我说你也太不厚道了吧。昨天你生日，我都策划好了要给你弄个party，结果你这人还非得不情愿。”

“中国的传统，大年三十要回家吃饭。”温南屿道，瞥见了许儒年从外面回来，“你在客厅和俞昭玩一会，我和许老师说些事情。”

“许老师好。”艾伦也赶紧打了招呼，挥着手，“你赶紧走吧，和你在一起无趣死了。”

等温南屿走了之后，艾伦才凑到俞昭身边，“昭昭，之前我老逗你，你也别不开心。艾伦哥呢，是真的觉得你可爱才逗你的。”

“我估摸着以后咱们也没什么机会见面了。我就祝我们昭昭，以后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艾伦拍了拍俞昭的肩膀，不等她开口，立马岔开了话题，“沈姨，中午吃什么，我想您做烤鸭了。”

“行行行，晚上就吃烤鸭。”沈姨笑着从厨房里面出来，手里提着一些甜点，“我先和昭昭出去一趟，回来就给你做好吃的。”

“好嘞。”艾伦冲俞昭抛去了一个媚眼，“路上小心。”

俞昭点头，又忽然抱住了艾伦，“我也很喜欢艾伦哥。”

闹是真的闹，但是生活里有这样一个朋友，其实是一件很难得的事情。

“这小姑娘。”艾伦摸了摸鼻子，余光便看到温南屿从楼上下来，“那么快就谈完了？”

“嗯。”温南屿朝着门口看了一眼。

“别看了，昭昭出门了。”艾伦起身伸了一个懒腰，“我说你真的不回国？不是说过年要团聚吗，你妈妈那边，不回去看看？”

“不了。”温南屿扫过桌面上俞昭还没喝完的果茶，杯口上面还有淡淡的唇膏印子。他的眸色暖了些许，缓缓道，“下周不是约好了研究课题吗？”

“啊，是啊。”艾伦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你说这时间还真的是过得快。这都半年了，我还记着一开始见的时候，你把昭昭当做自己孩子一样护着。怎么样，孩子明天就要离开了，有没有那种掏心难耐，非常不舍的感觉？”

“不舍得是有的，倒也没有到掏心难耐。”温南屿自顾自的笑了笑，“而且，总觉得会不习惯。”

毕竟那么久了，都习惯家里有个小姑娘了。现在一下子要走了，温南屿还是会很不好受。

“我都说了，你跟她之间的那条线自己得划清楚。”艾伦摇头叹道，“就当是吸取教训了。以后呢，可千万不要投入太多感情。”

“我有分寸。”

艾伦撇了撇嘴，要是有分寸的话，也不至于弄成这样。

飞机是在中午，俞昭一大早就起来了。

温南屿从厨房里面把早餐端了出来，瞥见俞昭拉着两个大行李箱出来，目光微微顿住。

小姑娘还是要离开了。

“昭昭，来来来，沈姨给你熬的小米粥，可软糯了。”沈姨招呼着俞昭，拉着她的手，有些感慨地道，“等你以后长大了，可别忘记了沈姨。要是有空啊，就常回来看看。”

“我会的，沈姨。”俞昭勉强地挤出一个微笑，“沈姨，我之前跟您说的，您自己也得注意点。平时也运动运动，我给您买了按摩仪，估计过几天就到了。您得记得用，这对您的肩膀有好处。”

“好好好，沈姨都知道了。”沈姨心口微微酸涩。

她很早就离婚了，后面孩子判给了男方。这么多年了，沈姨一直没有再嫁。她是真的把俞昭当做亲人来照顾。现在孩子要离开了，她虽有一万个舍不得，却也没有办法劝阻。

“吃吧，吃得多一点。那飞机上的东西都可难吃的。”沈姨给俞昭剥蛋，又道了一句，“我还给你准备了一些吃的，飞机上的东西，咱们就不吃了。”

“好。”俞昭埋着小脑袋，忍住心口的酸涩。

温南屿把这一幕尽收眼底，安抚性地摸了摸她的头。

沈姨年纪大了，送到门口就没有跟着一起去飞机场。

希本这边的冬天毕竟漫长，入冬早，到了一月中旬，也依旧是寒冷一片。

俞昭难得地不怕冷，把车窗都打开了，望着外面不断倒退的风景。

温南屿又帮她检查了一遍随身带的东西，临近机场，便开始叮嘱她，“在飞机上有任何不舒服的情况，要随时找乘务员。晕机贴还有一些东西全部给你放在书包里面。”

“昭昭，要是到了国内，还会做噩梦，或者心里面有什么抑郁的情绪，记得打电话给我。”

“路上不要和陌生人说话，饿了就翻书包，沈姨给你准备了很多吃的。还有，到家了记得发消息。”

俞昭不断地点着头，一直看向窗外。

温南屿瞧见她这个样子，轻声哄了一句，“又不是见不到了。”

说都是这么说。以前初中毕业的时候也是，说好以后要聚一聚。可是一年多了，再无联系。在一个城市都会这样，更何况她和温南屿之间，隔着的，是无数个城市的距离。

直到到了机场，温南屿和她一起下车。原本安安静静的天空，又开始飘下了雪。

俞昭一言不发地跟在温南屿的身后，看着他帮自己把行李箱拿下来。

一直没听到俞昭说话，温南屿回头去看她，“昭昭……”

俞昭乖乖地站在他的身后，眼眶红红的。有细软的雪花落了下来，飘在了她的肩头上面。

听到温南屿在喊她，俞昭咬了咬唇，眼泪就这么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回国了回国了！

第24章 俞燃

俞昭没想哭的。

只是一想到以后不能再天天看到温南屿, 也听不到他的声音，眼泪就这么不受控制地出来了。

“怎么哭了？”温南屿的手指有些凉, 扫到俞昭脸上的时候，冰冰冷冷的，“傻昭昭，等你放假了，还可以过来。”

“嗯……”鼻音有些重了，还带着哭腔。一双眼睛红得不行，像是小兔子一样。

“不哭了。”温南屿弯腰下去, 与俞昭平视, “再哭就不好看了。”

“好……”俞昭忍住眼泪，结果哭得太凶，现在一停止, 就止不住的打嗝。

温南屿瞧了一眼她后面的小辫子, 轻声说了一句，“昭昭，不哭。”

不然, 他也要舍不得了。

-

飞机落地，南临市正是中午。

南临市处于南方地带，冬天最冷的时候，也只有十几天。从飞机下来进入室内，俞昭给唐满发了一条信息。

“昭昭！”不远处，唐满穿着一身红衣, 朝着俞昭跑过来。

“想死我了！”唐满一把抱住俞昭，使劲地蹭了蹭俞昭，“让我看看，是不是瘦了？”

“昭昭姐本来就不胖。”唐深在一旁拿过两个行李箱, 提醒了一句，“先回家。”

“略！”唐满冲唐深做了一个鬼脸，不太开心地搂住俞昭的一边手，“我一定要把你养胖！”

俞昭失笑，“胖了两斤。”

沈姨做的东西太好吃，后面根本瘦不下来，反倒还是胖了两斤。

她朝大厅里看去，俞燃没来。

“你哥今天好像有活动，应该会晚一点到家。”唐满安慰着俞昭，又拍了拍身边的唐深，“再说了，不是还有我们两个。”

唐深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唐满，把手中的奶茶递给俞昭，“昭昭姐，芋泥奶茶。”

“谢谢阿深。”俞昭瞧着半年不见的少年。都说男孩子在初中的时候，长得最快。出国之前，唐深不过是比自己高小半个头，现在自己只能到他的脖子了。

“也不见你帮我买一杯。”唐满酸酸地道。

唐深督了她一眼：“你太胖，需要减肥。”

“我打死你个臭小子，说谁胖呢！”唐满气得跳脚，不满地踹了唐深一脚。

“本来就是。”唐深灵活地躲开，一边手扶着一个行李箱，“别闹了，赶紧回家，下午我还有事。”

俞昭在一旁看着姐弟两的互动，浅浅一笑。

“你能有什么事？约了哪个妹子？”

唐深懒得理会她，把行李箱放到后备箱里面，这才拉开后车门，看向俞昭。

俞昭弯腰进去，唐深便坐了进来，留下唐满在外面跳脚，“臭小子，我要和昭昭坐。”

唐深摊手，“没位置了。”

“呸。”唐满气得不行，硬是拉开车门从后面挤了进去，把俞昭围在了中间。

唐深：“你挤着昭昭姐了。”

“谁让你抢我位置！”唐满哼了一声，“昭昭，我们十五开学，到时候我骑车载你。”

俞昭伸手，把她脸上还未晕开的粉底液抹开，“我哥给我安排了司机，到时候我送你吧。”

之前俞昭都是骑自行车上下学，这一次车祸，俞燃便把她的自行车给丢了。还让林生给她安排了一个司机，专门接送她上下学。

“国民好哥哥。”唐满开始羡慕了，又无语地看了一眼俞昭身边的唐深，“怎么给我的就是在这个闹心的弟弟？”

“彼此彼此。”唐深双手抱在胸前，看向俞昭，“昭昭姐，初八你有空吗，我想请你来我们家吃饭。”

“应该可以。”俞昭一般过年都没什么事，除了偶尔要走亲戚之外，“好久没有尝到阿深做的饭了。”

唐深笑了笑，少年的长相还偏稚嫩，却很精致，“嗯，给你弄椒盐虾。”

唐满瞪眼，“我老早念叨着了你怎么不弄？”

“虾线不好处理。”

“合着昭昭来吃就好处理了是吧？”

“是。”

“气死我了，我今天要为我们唐家清理门户！”

一路上打打闹闹，俞昭回到家的时候，却是冷清了下来。

俞正远在那边有事耽搁了，说是明天才能到。俞燃临时也有活动，今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俞昭朝里面走去，手指拂过餐桌，上面积了一层很浅的灰。

俞正远和俞燃平时都不住在家里，俞昭一走，这里就空了。冷冷清清的，没有任何烟火味。

俞昭把行李箱放好，把里面的礼物一一拿出来。整理好自己的房间，俞昭便找了抹布，把家里给打扫干净。

临近四点的时候，门口传来钥匙的声音，俞昭抬头看去。俞燃正站在门口，一身黑色的风衣，身影修长好看。他的头发已经染成了原本的黑色，多了几分暖意。

“回来了。”俞燃把钥匙放在玄关柜上，瞧着俞昭脏兮兮的小脸，“先去洗澡，剩下的我来。”

“就还差一点了。”俞昭加快了动作，把茶几全部擦干净，这才去卫生间洗干净了手，“哥，晚上吃什么，我现在去买菜。”

“点外卖。”

就他们两个人吃饭，俞燃懒得让俞昭继续做，索性直接点了外卖。俞昭洗澡出来，外卖已经到了。

俞燃不爱说话，两个人就这么干吃着饭。本来他们关系就比较淡，这会又是那么久没见，一时间也没有话题可以聊。

俞昭默默地打开了电视，旁边的俞燃问了一句，“有没有想去玩的地方？”

俞昭转过头来，“什么？”

“我休假到初十。”

俞昭想了想，还是摇头，“就在家里吧。”

初中毕业那个暑假，俞燃也带俞昭出去玩过。只不过刚到海边，俞燃便被认出来了。行程被打断，后面几天，兄妹俩只能在酒店度过。

-

大年初五的早上，俞昭还在床上赖着，便听到外面嘈杂的声音。每年这个时候，都是姑姑他们过来的日子。

她赶紧起身，推门出去的时候，大姑那边来了四五个人。见她起了，便纷纷把目光转向她。

“昭昭起得那么晚啊？”说话的是她大姑。为人刻板还有些刁钻，在俞昭的学校当数学老师。俞昭不太喜欢和她相处，每次在学校里遇到了都是能躲则躲。

俞昭尴尬地点了点头，看了一眼俞燃，慢慢地挪到他身边。

俞正远坐在中间，泡着他爱喝的苦茶。看到俞昭过来，道了一句，“还不跟你大姑拜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