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狮[秦]》TXT全集下载_82(1 / 2)
这一次,那个回答声音中的颤抖,再无掩盖:“无事。”白舒落下的眼帘挡住了眼睛里翻滚的浪潮,他深吸了一口气,再开口时又恢复了沉稳,“把那些接触过下面东西的人聚在一处等本将处理,另外叫人守着上边,本将下去看一看。”
他说着,便要翻越栏杆。
守将急慌拦住了白舒:“等等将军,还是小人——”
“陛下亲令,要舒将天赐之物完整的带回咸阳。”锐利的视线如刀,“陛下之令,若是这其中出了什么差错,你有多少个脑袋也不够赔的!”
话一出口,莫说因为对君王恐惧下意识后退了半步的士兵,就连白舒也顿了一下:“你在上面等着就好,”他软了语气,但语速却像是快进了一半,“若出了事情,舒一力承担,不会牵连你。”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顺着那倾斜的土坡,滑向了坑底。
瞧见雁北君的身影落到土坡之下,一直在远方观望的小兵终于有勇气凑到自己站在坑边的上司跟前:“将军,那雁北君真和传说中一样么?”
“一样什么,”男人抬手拍了把小兵的脑袋,视线却没有从那在日出的光芒下,逐渐清晰的坑洞中挪开,“上面那些人的想法,我们这些下官怎么知道。”
奇怪了,明明之前还一副敷衍态度的雁北君,怎得走到了坑边,就忽然转了态度呢?
【滋——】
映着微亮的天色,白舒说到一半的话被一道轻微的声音打断,那声音如此特殊,便是白舒顿了几秒,才从不知被遗忘了多久的边角,将这个声音标记为‘熟悉’。
却迟迟想不起来这道声音,究竟是为何而熟悉。
只是......熟悉。
【滋啦——】
他仿佛坠入水中,所有的声音都被隔绝在了液体之外,稀薄的空气将外界的声音零散传入,却遥远的如同相隔了几个世纪。然而在这样的寂静中,血液流淌而过的声音,还有心跳,却被放大了无数倍。
整个世界好像就只剩下了自己——
还有他。
‘系统?’启唇,声音却无法抵达彼岸,‘是你么?’
明明是能在千万人之前都毫无惧色的白舒,明明是可以再朝堂上死皮赖脸的将文臣怼的哑口无言的武将,在此刻却忽然失了声。
这里,有什么是特殊的。
那沉睡在黑暗中,被遗忘在角落中的遥远记忆,在此刻缓缓苏醒:‘所以,只要我找到了足够的能量,我就能够回去了,对吧。’
视线落在了圆坑的中央,此时遥远的东方天以亮起,随着太阳的探头,原本的黑暗被驱赶向了更西的位置。应着光,光芒普照大地之前的黑暗投射在坑洞的中央,像是黑不见底的深渊,又好像是引人堕落的潘多拉宝盒。
叫嚣着打开我,嘶吼着接近我,炫耀着它的独特,展示着他的不可或缺。
白舒踩着那凹陷坑洞的边缘,如鱼鹰入水一跃而下。
‘因为我也不知道能量是什么啊,’很多很多年以前,那个不负责的家伙这样告诉他,‘那是种徘徊在天地间的能量,运气好的话,或许你明天就能够找到,运气不好的话,或许你一辈子都与他无缘。’
什么是能量呢?
在最初的十年里,他像是疯了一样的去寻找,从玉石到能源,从走兽到异植,他接触了很多东西,遇到了很多人与事,却依旧只能得到一个冰冷又死板的答案。
第二个十年,他为雁北的将军,走遍了草原,跨过了山脉,去过繁华的邯郸,也路过了荒凉的沙漠,看到了很多美景,品尝了这个时代的美食,响应他的是一成不变的回复。
第三个十年,他失去了这个世界上唯一知晓他来处的同伴,他开始怀疑自己,却又在怀疑中找到了灯塔。他借着嬴政得到了很多,中原所有的宝贝都在嬴政的库房里,可是没有一件是他要的那个。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能让他回家的东西么?
或许在第四个十年里,他会成家,会结婚生子,会学着放开和遗忘,并且承认自己或许没有那么好的运气——直至此刻。
记忆中系统的回答永远是那样的吊儿郎当:‘所以,你得先找到能源,才能和我谈回去的事情呢。’
他已经顾不得自己的仪态,在边缘坡度较陡的地方放弃了沿坡而下,以一种极为狼狈的姿态跌落在相对平缓的中央地带。借着微凉的天色连滚带爬,最后狼狈跪倒在了坑洞最中央,大半个身子都陷在了底下的天降之物旁。
【滋啦——充能百分之五——】
沉浮于海底的生物跃出海面,空气再次充盈耳侧,世界向他靠近。
男人跪在陨石旁,他一边笑着,原本直立的身子向前倾俯,弓腰垂头:“混蛋......”
【能量以达到开启标准,充能百分之十——】
额头贴在陨石展露于地面的部分,朝着东方,遥遥看去是磕头俯首的模样:“......强买强卖连个退货点都没有的奸商。”
【百分之二十——】
水滴滴落在陨石的表面,在坑洞中结成了一个小小的圆球,倒映着天空,衬托着大地:“这些年的故事,你一个也别想要我讲给你听。”
【百分之三十——】
男人的声音沙哑,双手捧着黑色石头的动作,近乎虔诚:“欢迎会你也想都别想,等着迎接成山的奏折吧,混蛋——”
【百分之六十——】
他这样说着,泪水却止不住的从眼眶中滑落,落在陨石表面,落在深黄的土地之上:“——如果这颗陨石带有致命辐射,你也等着一起死吧,系统。”
【能量百分之九十,系统开启中——】
他听着耳侧机械又死板的报数,说着说着,终于破涕为笑:“——我一定要给你打一星差评。”
太阳的光亮越过了巨坑的边缘,沿着倾斜的土坡向下推行,一步一步靠向了跪在陨石旁的男人背后。
【卧槽狗宿主,陨石有辐射啊啊啊啊啊啊——】欢迎声没等到,耳畔炸裂的尖叫倒是令人怀念,【——快爬!!!】
白舒一把抹去了脸上的泪痕,身子向后一仰,毫无形象的坐在坑底,额间的花钿沐着金色的日光,灼灼发亮。
“滚蛋吧,狗系统!”他看着越出东方的朝阳,肆意大笑了起来,“在结清你我之间的这笔破账之前,就算爷活在天堂,爷也要跳下来拉着你坠向地狱!”
第203章 纵死侠骨香
“赵大人。”守在殿外的侍女瞧着缓步而来的男人,俯身行礼。
赵高虚虚一抬手示意对方起身:“十八公子可起了?”看着闭紧的门扉,眉头不由蹙起,“这都响午了,虽然在外不用去上学,但温书却还是要的。”想到胡亥往日的做派,赵高忍不住叨念道。
“有的,有的。”那侍女搭着笑,小步疾行至门前,主动给赵高推开了门,“公子这刚从陛下那里回来,一直在等着赵大人您呢。”
正说着话,房间里便传来了少年人的声音:“让他直接进来。”
赵高敏锐的捕捉到了对方声音中压抑的怒气,他站在原地看向那个给他推门的小宫女,得了对方苦着脸的点头后,才抬脚前行几步,转身跨入了大殿。
而那个宫女就像是挡瘟疫一般,在他后脚刚落入房间内,就迫不及待地把门关上了。
“是什么让公子您生这么大的气?”身后合拢的殿门将明媚的阳光一并挡在了外面,略暗的房间内,赵高看到不远处散落满地的木制物件,“公子这次倒是记得,没有将那些易碎的东西一并砸了。”
其实真的很像脆一个易碎品的胡亥闻言,脸色更沉:“闭嘴!”他的口气不怎么好,“若不是你们无能,至今都让那个贱人的人掌着宫中用度,本公子能这么憋屈么!”他越说越气,直接将脚边的被子也踹到了地上。
然而软踏踏的被子触脚时一片柔和,摔在地上也是温和无声——让人更生气了。
赵高也不为胡亥的言语而动怒,他弯腰将地上那些散落的木制雕刻一一捡起,拢入怀中:“若是连着一时之辱都无法忍受,那公子还图谋什么大局呢。”他语气平和,如流水抚过岩石的棱角。
“你说的简单!”胡亥看着自己的玉枕,咬牙按住了想要踹的动作,“扶苏,扶苏,扶苏!皇父心中只有那个连娘都没有的家伙!连个娘家都没有的,至今都只能靠着皇父的家伙,若不是他出生的早,还得了那贱人的倾眯——”
“就是因为大公子没有自己的母族,才得陛下器重。”赵高打断了胡亥的愤怒,他用脚扶正了被掀翻的小桌几,将怀里的东西摊放在桌案上,“因为大公子除却陛下外,没有人能够依靠了,就像个玩意儿,他所有的东西都是陛下赐予的。”
胡亥到底还是没人住,一脚踹在了玉枕上,莹白的玉枕磕落在地,碎成了好几瓣。清脆的响声在房间中响起,多少安抚了胡亥烦躁的心情。
赵高看了眼地上的碎枕:“正是因为如此,”他掀开衣袍在桌子旁坐下,“大公子无论做什么,都翻不出陛下的预料,陛下才会如此放心的将他留在咸阳,扶持国政。”
说着,他指了指地上那些还没被他捡起的狼藉:“更何况大公子长您一纪,又是陛下亲手带大,于情于理,他都比您更具优势——岂码在管控自己情绪这方面,长公子是朝中公认的性情温和,有自己的独断又不会轻易迁怒他人。”
“你在暗示本公子?”胡亥从床上跳落在地,沉着脸看向赵高。
“不,高只是觉得在公子您能够在万人之上前,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他环顾四周,没找到茶壶,“这天下除了陛下之外,没人能够真正肆无忌惮。这若是在宫中,或许下午您此刻说的话,就已经呈在陛下面前了。”
胡亥一脚踹开了挡在他面前的木刻:“这亥自然知晓,”他口气不怎么好,“这也是就在外面,就着,我还得关上门,还不能摔易碎的,只能抓着那些碎不了的坏不掉的东西撒气——太憋屈了。”
“谁不是这么过来的呢,”赵高还是那副平和的模样,“当年高在陛下身边,也做过陛下数十年的挡箭牌和试毒人,随时准备掉脑袋呢。但那又如何呢,只有攀着陛下,捧着陛下,高才能活的像个人啊。”
他说的仿佛不是自己的委屈和不甘:“高服侍陛下数十年,为陛下做了数十年的奴仆才得了一个前朝为官的机会,才摆脱了和那些您说杀就杀普通侍从的相同命运的可能。十八公子您自生下来就是大秦的皇子,不用担心自己的衣食,能尽情享受荣享富贵,可取您性命的人寥寥无几,您又有什么值得愤怒的。”
胡亥眯眼看着赵高。
“您看着如今陛下这般信任高,但当年高也只是文信侯(吕不韦)身边一个用于迷惑那些欲谋杀当年陛下之人的替身,一个替死鬼而已。便是后来,陛下还觉得高是文信侯安插在他身旁的细作,对高百般提防呢。”
他说的轻描淡写,却是数十年如一日的卑微与顺从:“陛下从来都是多疑的,您若是不做些什么,便永远都只能是陛下二十多子女中,不起眼的那个十八子罢了——和那些要嫁人的公主没什么区别。”
“呵,区别?”最能够引起别人共鸣的,是相同甚至更糟的苦噩,“在我那个好皇父眼中,只有扶苏是他的亲子吧。”在赵高对面坐下,语气桀骜,“什么好东西都往扶苏那里送,到我们手中的全是扶苏不要的,死物如此,女人更是如此!”
赵高眼角跳了跳:“您还不到娶妻的年纪呢。”
“皇父有意将蒙恬的二女许给扶苏。呵,谁不知道蒙家主枝如今就三个女儿,大女早就嫁出去了,三女刚满月,那二女还比扶苏小了半个甲子,也就比亥大六岁而已!”越说越愤慨,“若不是那贱人杀戮太重断子绝孙了,皇父怕是无论如何也要和他......”
“十八公子慎言!”赵高喝止了他后面的话,“您说长公子也就算了,雁北君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碰的,”忍不住压低了声音,“陛下信任雁北君的个中因由,绝不是您看到的这般简单。但无论其中如何复杂,动雁北君的人,不会有好下场却是一定的。”
好在胡亥虽然生气,却也还记得轻重:“亥就想不明白了,”他顺着赵高的话,压了音量,“怎么皇父就这么信任他,便是当年一直护着陛下的王老将军,卸甲归田之后王家也就不过如此了,那赵舒不过是个降将,竟然还能执边掌着雁北和我大秦半数兵权?”
“不还说他是姬周的直系么,我要是皇父,早早地斩草除根才是。”
“所以说你我都不如陛下啊,”赵高叹气,“这也是为何高百般劝您讨好雁北君的因由,他是姬周直系不假,可他的生父却是昭襄王时期的武安君——若非他不愿声张,陛下早已告知天下,他本姓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