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管欣欣毫不知情，丁少林这股自信明显让她放心不少，整个人都放松下来，还抬头对他笑了笑。

陆十心也没有再多说什么，俩人带着管欣欣从家里出来，商量了一番之后，陆十心开车把人带回了家。

他们决定今晚要在陆十心家里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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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陆十心坐在地上，看着躺在自家沙发上的管欣欣吞了吞口水，她想到待会儿可能有什么玩意儿进自己屋子里就浑身发毛，只强忍着没跑，要不是考虑到管欣欣是个女孩儿，她一定把人领到丁少林家去！

丁少林坐在沙发另一侧，低头看了看表，轻声道：“快三点了。”

陆十心正要开口说话，丁少林忽然坐直了，直直地盯着她身后。

来了！

陆十心不敢动，两眼定在管欣欣脸上，她什么都看不到，但能感觉到屋子里的温度突然下降了，同时身侧像被什么湿寒的东西擦过去一般，陆十心握紧拳头，眼珠子都不敢转一下，咬紧牙关，保持着一个姿势不动。

沙发上管欣欣动了，她的手脚都在小幅的抽动，脸上的表情很痛苦，她张着嘴，但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

丁少林看见一团人形的气体躺在管欣欣边上，那团气体几乎把管欣欣整个人都遮住了，且有越来越浓的趋势。丁少林有不祥预感，这次的这个，怕是不好对付，他边想着边慢慢靠近，连呼吸都放缓了。

陆十心眼睛都不敢眨，她看着丁少林蹲在了沙发边，接着伸出了手，似乎要放到管欣欣的肩膀上。

她想起上回把张老板唤醒后她问过丁少林，为什么大师要把手放在张老板肩膀上，丁少林告诉她，大师当时是在帮张老板点灯，人的肩膀还有头顶上各有一盏明灯，老人常告诫小孩儿，晚上走夜路听见人喊你名字，千万不能回头，一回头就肩上的灯就灭了一盏，灯一灭就给了邪祟可乘之机，但丁少林解释说，张老板他是接触了不该接触的东西，许了诺，所以那些东西才能缠上了他。

陆十心看着丁少林这个动作，猜测管欣欣身上的灯也灭了，难道她也许下了什么不该许的诺？

这边丁少林的手已经碰到了管欣欣的肩，那团气体迅速将他的手包裹住，丁少林感觉自己像把手塞进了冰箱里，气体已经浓稠如墨，他凑得这么近，也只能看到自己手一个若影若现的轮廓，大师轻轻一拂就能把气驱散，他没这个本事，只能老老实实念咒作法。

陆十心看着丁少林右手扳直地搭着管欣欣的肩，像被冻硬了一样，陆十心看丁少林在那儿嘴里不知道在嘀咕什么，他越嘀咕手就越僵，最后竟抖起来，越抖越厉害，不受控制一般，丁少林也明显慌了神，可却迟迟不把手放下来，陆十心察觉不对，来不及多想，一把把他的手从管欣欣肩上扯下来了。

好冰！

陆十心看着丁少林，丁少林看着管欣欣喃喃道：“完蛋了···”他转头看向陆十心，哭丧个脸，“我搞不定！”

陆十心还抓着他的手，闻言毫不留情地一把甩开了他，冷笑道：“我怎么一点都不意外呢！”

天刚亮通宝就起来，庙里一般五点就要开门，他打着哈欠，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门外传来一声，“大师救命啊！”

通宝停下来，挠挠耳朵，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大师救命啊！”

这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通宝右眼皮乱跳，他犹犹豫豫地往前走了一步，还是觉得自己应该是没睡醒，要不就是在做梦。

“砰砰砰！”

通宝又停下脚步。

“大师救命啊！”

门外的动静停了一瞬，那人似乎在从门缝里朝里看。

通宝打了寒颤。

“通宝师父我看见了你了，快给我开门啊！”

通宝突然打了大喷嚏，他猜他师父这会儿也在打喷嚏。

“大师救命啊！”

陆十心轻车熟路地跑到了大师房门外，放声大喊，一会儿门就开了，大师已经起了，衣衫整齐地站在门口看着他们。

“施主早。”大师礼数周全，客客气气，无论何时都不忘记行礼，可就是不记得她叫什么，施主施主的，叫的陆十心心里越发没底，叫声小陆不行吗？叫声小陆她不就能套套近乎，求他再帮次忙吗？

不过不管大师叫她什么，这回她还是得求他帮忙。

“除了您没人能帮我们了！”陆十心语气急切，但这回没敢上去抓他袖子。

大师看着丁少林问道：“出了什么事？”丁少林赶紧说了，末了也慌了神，学着陆十心来了句，“大师救命啊！”

大师皱眉道：“丁施主，我上次已经劝告过你，你为什么不听。”

他表情严肃，丁少林不敢说话，陆十心凑到丁少林耳边问：“大师什么意思呢？他劝你什么了？”

丁少林看看大师，想起了上次张老板的事过后大师私下和他说的话，大师让他不要再做这种“生意”，大师说：“丁施主，你现在做的事于人于己都无益，及时止步最好，以免到时候追悔莫及。”大师话没有说透，但丁少林也明白他的意思，常言道淹死的都是会水的，他要是真的什么都不懂倒还没什么，可偏偏他懂了一点儿，就这一点儿，让他失了敬畏，但他自己也知道他爷爷教他的“本事”，和他自己现在学的都是些粗浅皮毛，东拼西凑来的，真遇上事的时候基本没有什么用。

丁少林低着头面露愧色道：“您说得话我记住了，今后我…”他咬咬牙，像是下了什么艰难的决心，“现在求您再帮我们一回，不然怕是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了。”

陆十心傻了，丁少林的这话太吓人了，她慌慌张张地看向大师，这回是真的要救命了！

大师还是没有看她，他偏头看着院中一隅的树，太阳还未出来，昨夜的露水还留在叶子上未被晒干，他喜欢这样的微渺景像胜过任何，身边有这些常伴对他来说就已经足够，其他人或事对他而言，并不比这树叶上的露水更有意义。

“大师···”

他回过头看见了陆十心，她总是直视他的双眼，胆怯又放肆。

“大师，求您帮帮我们，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说的对吧？”她带着可怜兮兮地笑容说道。

大师看着她，过了会儿淡淡地说了一句：“只此一次。”

陆十心猛点头，“再不会有下回了！”

大师没有回答，转身朝门外走去，陆十心和丁少林连忙跟上去，丁少林常松了一口气，转头想和身边的陆十心感叹两句，一扭头却看见她盯着前头大师的背影，脸上怅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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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管欣欣半夜里醒了之后丁少林什么都没说，只嘱咐她不要乱跑，之后就匆匆走了，等他们走后她掀开衣服检查，发现身上的伤又增加了。

丁少林带着大师回来之后，管欣欣就更加害怕，问丁少林自己是不是要死了，“所以你找个和尚来超度我？”陆十心哭笑不得道：“大师是来救命的，不是来超度的。”丁少林跟着点头，大师没有说话，管欣欣忍着泪，不安地看着大师，不知为什么，她觉得这位大师看起来似乎的确是比丁少林靠谱一点。

“大师？怎么样？”丁少林忍不住问道。

大师道：“这里并没有什么鬼魂。”

管欣欣急忙道：“要等我睡着了她才会出来！”

丁少林道：“要不这样，大师，你等她睡着再看看。”

大师点了点头，走到了一边的椅子上坐下，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管欣欣也乖乖躺下数羊，都不用人叫，陆十心和丁少林面面相觑，同时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屋子里没人说话，管欣欣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丁少林坐到了沙发的另一边，陆十心踱了半天，最后不经意的坐到了大师对面，俩人只隔着一张桌子，她左看看右看看，大师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背挺得笔直，连椅子背都没挨着，她再看看自己，双脚都踩在椅子上，一只手还搁在桌上撑着，实在是不太雅观，她默默放下腿，学者大师端正坐好，两分钟之后背开始酸。

这还不如站着呢！

陆十心垮下背，揉着自己的腰，悄悄打量大师，不知不觉地看得入神。

大师突然转头看过来，陆十心又被抓个正着。

欸，为什么她要用“又”？

大师目光沉静，看了她一瞬就立刻避开了。

他今天一直都没看她，明明她在跟前，他却什么都只问丁少林，丁少林跟他有这么熟吗？明明是她先认识他的···

陆十心忿忿想着，盯得愈发目不转睛。

大师再次转过头看她，低声提醒道：“施主。”

陆十心：“啊？”她声音有些大，惹得丁少林连忙冲她做了个“嘘”的手势。

陆十心捂住嘴，连忙看向管欣欣那边，幸好，管欣欣还闭着眼，陆十心松口气，又回头去看大师，大师却早又低着头，没看她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声地说了句“对不起”，大师没有回应，陆十心悠悠叹口气，低下头掰自己的手指玩儿，她没注意到，大师虽然紧闭双眼，面色平和，但捻着持珠的手却在她叹气时停了停。

等陆十心低下头时，大师就睁开了眼。

“来了！”丁少林忽然出声。

陆十心立刻看过去，当然她什么都看不见，又回头去寻大师。

大师刚巧转过头，陆十心愣了愣，大师站起身，走到了管欣欣身边。

管欣欣又在挣动，大师看了片刻，手放在她肩上轻轻拍了拍，管欣欣便慢慢睁开眼，醒了过来。

管欣欣一醒便立刻问道：“她是不是来了？这回你看到了吧？”

大师问道：“你知道她是谁。”

管欣欣激动道：“除了袁晓莉还能有谁？我不是都告诉你们了吗！”

最后一句话她是冲着丁少林吼出来的。

陆十心有些奇怪，这件事他们已经跟大师说过了，他为什么又要问？丁少林也不明白怎么回事，他刚要说话，大师却道：“那你应该知道她为什么来找你。”

管欣欣道：“她要我陪她去见网友，我没有去，她觉得是我害死了她！”

大师道：“不是。”

管欣欣表情一变，陆十心立刻意识到关于袁晓莉，她没说实话。

丁少林傻呆呆地看着管欣欣，陆十心看大师神情愈发淡漠，语气焦急地对管欣欣道，“这个时候你再不说真话我们就真帮不了你了！”

管欣欣表情变得极其愤恨，她十分委屈地说道：“当年欺负她的人又不止我一个，她为什么就要害我！大家都不喜欢她，她为什么不去找别人！”她大哭大闹，像个不肯认错的孩子。

从她模糊的哭诉中，他们终于知道了事情的全貌。

袁晓莉和管欣欣是初中同学，袁晓莉家庭条件不好，成绩也不好，性格也不太合群，一直没有什么朋友，直到管欣欣转校过来，管欣欣对袁晓莉一无所知，一开始是她主动和袁晓莉说话，她们很自然地成了朋友。

但管欣欣很快就从同学那里听到了关于袁晓莉的各种传闻，袁晓莉穿表哥表姐的旧衣裳，袁晓莉偷过同学的钱，袁晓莉还偷偷去网吧，她偷钱就是为了上网，连老师都警告她，不要和袁晓莉走得太近，大家都知道她初中读完就不会再上学了，她根本考不起高中，后来管欣欣便和袁晓莉绝交了，不仅如此，她还把袁晓莉告诉她的一些秘密都说了出去，为了取悦她的新朋友，她和他们一起嘲笑她，捉弄她，还装作她喜欢的男生给她发信息，等她来了她们就羞辱了她。

“后来，她就请了假去见网友···”管欣欣不甘道，“可那又不是我叫她去的！是她自己要去的！是别人开车把她撞死的，凭什么她要来害我！”

陆十心无言以对，她理解管欣欣的不甘，可也能明白袁晓莉要报复至此的恨意从何而来。

“因为你们曾经是朋友。”

管欣欣抬起头看过去。

“别人说什么都伤不到她，因为她不在乎那些人，但你不一样，你是她的朋友，那时候你是她最信任最亲近的人。”陆十心看着管欣欣叹了口气，“所以她到现在也不能原谅你。”

大师垂眼看着手里的持珠。

“可我那时候还是个孩子，我什么都不懂！如果我跟她做朋友，大家也会讨厌我！”管欣欣哭喊道，“不是我害死她的，她为什么就是不能放过我！”

“因为这根本就不是袁晓莉的鬼魂，它们是你自己引来的伥鬼。”大师道。

伥鬼？这个词好像在哪里听过。

陆十心询问地望向丁少林，但他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明白。

陆十心看向大师，这会儿大师特别像一尊佛，脸上的神情既悲悯又厌倦。

陆十心突然生出一个念头，他应该已经见过太多这种事，所以才觉得与人相遇并不是好事。

“伥是死在老虎口下的人的鬼魂，死后不得解脱，反而回到老虎身边，替它害人，以怨气和恐惧为食。”大师道，“袁晓莉的鬼魂并没有缠住你，缠住你的是你自己的恶念。”

管欣欣的眼泪突然止住了，她的愤怒和委屈都消失了，脸上只余一片惶然，她其实知道她没有理由哭。

陆十心说的话在她心里已经响过千万遍，她难道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吗？她后来甚至梦到过袁晓莉，梦到了她们一起坐在教室里，彼此相视而笑。她知道了自己当年的所作所为并不是正义的，但她依然认为她当时的选择是必然的，她在夜里辗转难眠，她一面恨，一面害怕，一面又认为自己能想到这些，反省到此已经是高尚的不得了了，她没有责任为任何人的生命负责。

她自己就像伥一样，怨恨恐惧，却又不肯正视自己的所作所为。

难怪伥鬼会找到她，她就是他们的同类。

陆十心想到一个词，报应，丁少林也不自觉叹了口气，他看着管欣欣，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可我不想死···我想睡觉···我知道自己错了，我没有忘记她···”管欣欣喃喃着，眼泪又流下来。

陆十心神色复杂地看着管欣欣，其实如果管欣欣是真的没把袁晓莉的命当回事的话，她也不会这么害怕，她还是有点良心，不是完全坏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