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一个人在家，难得来了人，拉着他们说了半天话，直到快五点了三人才找到机会告辞。

之白一无所获，而且更令他不解的是，老太太身上的古怪气息还变淡了。

“会不会是缠着她的东西自己走了？”陆十心问。

之白不确定，丁少林道：“要是凶煞，不会这么容易走的。”

三人走到楼下，看见一个小孩儿正要上楼，他背著书包，手里提着一个饭盒。

之白忽然停下脚步，仔细看了这个小孩儿一眼，接着问道：“你是小刚吗？”

小孩儿警惕性很高，防备道：“我不认识你。”

之白笑道：“我是你奶奶的朋友，刚从你家出来。”

小孩儿放松了一些，问道：“你是和尚？”

之白点头。

小孩儿撇撇嘴说：“我奶奶是不是又让你给我爸叫魂儿了？”

之白笑道：“我不是来叫魂的。”

小孩儿低声道：“反正都是骗钱的。”

说完这句小刚就跑了。

陆十心这才开口问道：“是不是这个小孩儿有问题？”

之白道：“他身上的气息最浓，应该是有···”

他话没说完，又有一个小孩儿从外面跑进来。

这个小孩儿看起来比小刚年级还要小，小刚读六年级，这个孩子顶多读二年级。

但是这孩子却染了一头红发。

之白一把拉住他，皱眉问道：“你是谁？”

红发小孩儿抬头看他，惊道：“你干嘛？你看得到我？”

之白抬头看去。

陆十心和丁少林面面相觑，眼神惊恐，不敢说话，俩人眼里现在看到的画面是之白伸出一只手，像是抓着什么，还自言自语。

之白无暇解释，只抓着红发小孩儿问道：“是你缠着小刚？”

红发小孩儿怒道：“什么叫我缠着他，是他自己求我来的！”

之白问道：“他求你来干什么？”

红发小孩儿没好气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之白微微一笑，说道：“不说我就把你带到庙里。”

红发小孩儿得意道：“我又不是妖怪，见了菩萨也不怕！”

之白刚要说话，红发小孩儿忽然张开了嘴，之白冷冷看着他，他直将嘴张到常人所不能及的程度，都能窥见他的喉头，他喉咙里也不同常人，有一圈突起的白色齿状物，之白面不改色，红发小孩儿看吓不到他，眼珠子一转，转头就朝离他最近的陆十心的咬去。

“小心！”陆十心什么都看不见，只见之白大喊，还松开手来拉她。

她被他扯的一个趔趄，撞到他身上。

“怎么了怎么了？？”丁少林两手左看右看，什么都看不到好着急！

红发小孩儿已经跑了。

之白看向陆十心，她脸色并无异常。

“没事，我们走吧。”他拉着陆十心疾步走出了这栋楼。

之后他们先回了庙里，之白把刚才见到的红发小孩儿告诉了他们。

丁少林大惊：“ 这么厉害的！”

陆十心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之白没有说话，他有一些猜测，但也还不确定。

天色渐黑，丁少林和陆十心只得先走，俩人找了个地方吃饭，边吃边聊。

丁少林只恨自己不能亲眼看到大师说的那个红发小孩儿，陆十心却没有他这样的好奇心，她还挺高兴自己看不到的。

“哦，大师后来为什么突然拉住你，还叫你小心？”丁少林道，“刚刚大师也没说。”

陆十心想到刚才的情景，思索道：“我也不知道，可能···”

她话未说完，身后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把她吓得大叫一声。

她惊恐地回过头，看见许先正一脸无辜的看着她。

“怎么是你！”陆十心边拍着胸口边说。

许先笑道：“我刚进来就看见你们了。”

丁少林朝他身后看看，问道：“我怎么没看见你走过来？”

许先说：“可能是你们聊天聊的太认真了，没注意到。”

他看着陆十心，笑道：“不介意加个人吧？”

陆十心赶紧请他坐下，又问他和谁一起来的。

许先说：“一个人来的，我很少和人一起吃饭。”

丁少林说：“我最怕一个人吃饭。”所以才老拉陆十心出来。

许先说：“我习惯独处了，也没什么朋友。”

陆十心看他一眼，想到他们曾经一起吃过饭。

丁少林立即道：“没事儿，以后想找人陪了就给我打电话！”

许先一笑，说好，他看着陆十心，她也对他笑了笑。

许先突然问道：“你们今天去哪儿了？”

丁少林和陆十心对视一眼，掩饰道：“没去哪儿啊？怎么突然这么问？”

许先漫不经心地说：“只是随口一问。”

果然他后头再没有提起这茬儿。陆十心和丁少林放下心。

吃完饭，三人各回各家。

许先从饭店出来走了几步，却又停下，他慢悠悠地转过身，看见陆十心坐上了丁少林的车。

他盯着的她的侧影看了半天，陆十心转过头看见他还没走，便笑着对他挥挥手。

许先也抬起手对她挥了挥。

算了，他想，还是不插手了，反正这东西也不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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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小刚从学校一出来就看见了昨日的那个和尚站在校门口, 那和尚也看见了他，不过却没有过来，小刚撇撇嘴, 也懒得理, 背著书包朝家走。

小刚身后的跟着的红发小男孩也看见了之白，他冲之白做了个鬼脸, 一点儿都不怕的样子。

之白也没有抓他的意思，他和小刚隔着一条街，只默默地跟着他们走。

红发小孩儿是不是回头看他, 然后冲他做鬼脸挥拳头，之白只当没看见。

丁少林和陆十心到的时候, 之白已经在小刚楼下站了半天。小刚家在二楼，红发小孩儿就坐在二楼冲他又叫又跳, 还把纸撕成一片片的往下面扔，陆十心刚开始看见之白肩膀上的纸片还纳闷，听之白说那个红发小孩儿扔下来的之后，狠狠朝楼上瞪了一眼，虽然她看不见, 但气势不能丢。

“这就是个熊孩子嘛！”陆十心边拈之白身上的纸片边抱怨，“真欠揍。”

丁少林问：“大师，我们就在这儿盯着他？要盯多久啊？”

“我想看看他跟着小刚做什么。”之白道。

“小刚有什么异常吗？”丁少林问。

“并没有。”之白答

陆十心道：“那看来他的确不伤人, 就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你说他是红头发？难道是火龙果成精。”

陆十心说完自己哈哈大笑起来。

“你才是火龙果精呢！”二楼的红发小男孩儿冲她喊, 又把纸往她头上扔。

陆十心隐隐约约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 飘下来的纸片又把她吓了一跳，她一下子蹦到了之白身后。

之白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背，意思叫她不要怕，他望着二楼气呼呼的小男孩儿, 有了主意。

“那你是什么精怪。”他问。

红发小男孩儿急道：“都说了我不是妖精！”

之白故意道：“那难道是鬼魂！”

红发小男孩儿骂道：“放屁！居然把本神仙看成鬼魂，瞎了你的狗眼！”

之白一愣，“你是神仙？”

红发小男孩儿得意道：“你这肉眼凡胎能当然看不出本神的真面目，不过能看见本神也不错了。”

之白皱眉道：“你气息混杂，我虽然看不出你的来历，但你绝对不是什么神仙。”

红发小孩儿像是被之白戳中了痛处，在阳台上气得直跳，却不能辩驳，只一个劲儿喊：“我就是神仙就是神仙！本锦鲤大神可是信徒众多，你这个臭和尚知道个屁！”

之白喃喃道：“锦鲤大神？”这是哪路神仙？

“锦鲤大神！”陆十心惊呼，扒着之白的手臂喊，“他说他是锦鲤大神？！”

之白点点头，他不明白陆十心为什么会这么激动。

“因为你不上网！”陆十心拿出手机，找出锦鲤大神的图片给之白看，她指着图片说，“看见没！这个就是锦鲤大神！看见转发数没？”

丁少林也凑过来看了一眼，他倒是比较平静，因为他从来不转这些东西。

他只是震惊居然真的有这个神。

他好奇道：“这个神本扒是后天人造的啊？”

楼上的小孩儿咳了一声，偷偷瞄他们。

陆十心头一次听说人也能造神。

丁少林道：“有一些神是靠人的愿望信任供养的，就好比一个普通物件被供上高台，天天有人对它祝祷祈愿，相信它的确有神力，那天长地久它也能成神。”

陆十心转头看之白，问道：“是这样吗？”

之白点头，“是有这种可能，但那个物件却仍不能算神，充其量只是众人愿力的一个汇聚。”

陆十心仰头看着二楼，问道：“那它算什么呢？”

锦鲤大神自曝身份之后，突然矜持了，他站在阳台上，对之白道：“本神到这儿来是小刚自己求来的，我是来帮他实现愿望的。”

之白问：“什么愿望？”

锦鲤大神犹豫地看着之白，过了片刻道：“我带你们去个地方！”

锦鲤大神带着他们去了医院，他们在一间病房里见到了一个昏迷不醒的男人，他身上插满了管子，脸上还罩着呼吸机。

“他是小刚的爸爸。”锦鲤大神告诉他们，“小刚的愿望就是希望他爸爸的病能好起来，他是转发的人里面愿力最强烈最真挚的一个，所以我才来到了他身边。”

“你能知道到那些···”之白顿了一下，这个词儿对他来说还有点陌生，“那些转发你的人的愿望？”

锦鲤大神点头，“当然，说了我是神仙你还不信！我还能感受到他们的愿力，一般来说，求暴富的最多，但好多人都是想想而已啦，愿力稀薄得很，一会儿就散了，其次就是求桃花的，要找个女朋友或者男朋友啊，要不就是求考试通过的，这个求我最没用了，应该去求文曲星，你庙里有文曲星吗？”

之白摇头，“没有。”

锦鲤大神非常有商业头脑的建议他摆一个，“保管你香火丰盛！”

之白问道：“你真能让小刚爸爸痊愈吗？”

锦鲤大神拍着胸脯道：“当然！我可是转发过五千的锦鲤大神！跟那种刚过五百的可不是一个档次！”

之白听不懂，但他大概明白是什么意思。

这个锦鲤大神似乎就是转发的人越多越厉害。

“那等小刚爸爸的病好之后你是要去下一个人那里吗？”之白问。

锦鲤大神摇摇头，语气无谓道：“等小刚的爸爸病好，我大概就会消失了。”

之白一愣。

陆十心看着之白的表情不对，小声问道：“你怎么了？锦鲤大神说什么了？”

之白道：“他说会治好小刚爸爸的病。”

陆十心看着之白身边的空处，比了个大拇指，夸道：“您真厉害！”

锦鲤大神很受用，它看了眼陆十心道：“这小女孩儿不错，虽然运气不太好。”

之白轻声道：“你看得到这些。”

锦鲤大神道：“多少看到了一点，怎么说我也是转发过一万。”

刚刚五千，现在就一万了。

“我看她就像风里头的蜡烛一样，摇摆不定，忽明忽暗，迟早要被吹灭。”锦鲤大神感叹，“运气这么不好的也是少有。”

之白没有说话。

回到庙里，陆十心和丁少林喋喋不休地追问之白，刚才锦鲤大神和他说了什么，之白把能说的说了之后，俩人不约而同拿出手机，转了个锦鲤图片，工工整整地写下心愿。

丁少林写得是，本领精进，姻缘美满。

陆十心犹豫了半天，最后写了个平安顺遂，她现在也没什么愿望了。

之白看着他们，问道：“你们俩转发是同一个锦鲤大神吗？”

俩人摇头，异口同声道：“当然不是！”

陆十心道：“网上的锦鲤太多了，我转的是这个，他转的是那个，长得都不一样，你看。”

俩人把手机举给他看，两条锦鲤的确看起来不一样，不过都是红色的。

之白问：“网上每个人都转锦鲤吗？

陆十心道：“几乎每个人都转过，有人天天转呢，各路锦鲤大神都有。”

他开玩笑道：“不知道我们遇见的这个锦鲤大神是哪一个？真该问问他，问了我们就当场转发一个，不知道还有有效。”

陆十心笑道：“就看你的心诚不诚了。”

丁少林道：“我多转几个，天天转，总有一个能成吧。”

之白默不作声，他似乎知道了锦鲤大神消失的原因了。

他看着陆十心的手机，那上面的锦鲤栩栩如生，点开图片还会摇头摆尾，如同在水中游动，他看了一眼转发数，已经过了一万。

也许某一日，汇聚了足够多的愿力之后，这条锦鲤也会从图片上跃然而下，来到人间，走到一个最虔诚的转发人身边，实现他最真切的愿望。

接着，一天天它就会逐渐被人遗忘，转发它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它就会变成它所处的繁华中的最不起眼的废墟，被灰尘掩埋，再没有人会看到它。没人知道它曾经做过什么，没人知道它曾经真的做过一回真正的锦鲤大神，给相信它的人带来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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