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蛊》TXT全集下载_4(1 / 2)

食蛊 白云庄主 11413 字 2020-10-22

谢罗依也不争辩,安慰道:“夫人是误会我了。我从未这么想过,也是父亲凑巧遇上了,否则我们正待好好与您解释呢。”

“还我们?你以为你真能傍上临川王?”冯氏咬着牙沉着嗓子一字一字地吐出来。

谢罗依叹了口气,似是极为无奈,只好将茶奉到她面前:“您喝口茶冷静一下吧。”

递到眼前的茶被冯氏推了回来,晃了几下溅在谢罗依的衣襟上。

“您这邪火发得莫名其妙啊。”此刻四下无人,谢罗依毫不客气地道,“难道不该怪自己眼拙识人不清吗?看来武威将军府的教养也不过如此。”

“谁准你如此放肆!武威将军府还轮不到你揶揄!”

冯氏抬手就要甩一个耳光过去,谢罗依正要挡,忽然冲进一个风一样的姑娘,还没看清脸,谢罗依就被她撞倒在地。

“装什么可怜!”绯红色裙衫的姑娘将冯氏护在身后,指着谢罗依就骂,“你什么东西,敢推当家主母!没教养的白月种!”

她骂得狠,一双炯炯有神的眸子都渗出了红光,谢罗依吃惊地看着她,这颠倒黑白的能力比她母亲有过之而无不及。

绯红姑娘还待再骂,被冯氏止住:“行了!你一个小姐,好歹要知道姐妹和睦,以后这种粗鄙的话就不要说了。”

“可是她竟然敢推母亲!”绯红姑娘跺着脚,气急败坏地囔着。

“真是这样吗?真的是谢大小姐推了您吗?谢夫人。”

有人来搅和就有人来护场,听这说话的腔调,谢罗依就知道是澹台成德换好衣裳折回来了。

冯氏听了这话忙解释道:“自然不是,都是自家人的一场误会。”

冯氏这话说得妙啊,都是一家人嬉笑打闹罢了,外人是不懂其中趣味的。

奈何冯氏的这份心思,她身边的绯红姑娘却没很好的领会,她将澹台成德上上下下地打量一番,但神情中却掩饰不住的傲慢:“贵客怕是被某人挑唆得误会了我母亲,还请出面说清楚。”

谢罗依暗笑,她这个三妹妹是出了名的爆脾气,虽是莽撞但也不傻,看冯氏的情形倒客气了几分,可莽撞却容易让人智商下降,就比如人家既然能让你的母亲如此低声下气,自然是都把话都说清楚了,为什么还要对你一个小丫头解释呢?

澹台成德道:“你说本王受人挑唆?受谁挑唆?她吗?”他指着仍赖在地上不起的谢罗依,微微蹙起了眉头。

绯红姑娘对上他的眼睛,竟愣了一下,一时想不起要说的话,脸倒红了。

“你是谁?”这话脱口而出,却柔软了许多。

澹台成德并不想理她,扭头对地上的谢罗依道:“你还不起来。”

冯氏知道女儿是被自己宠坏了,告罪着:“殿下千万别与小女计较……”

话还未说完,谢运后脚就跟着出来打圆场了:“殿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是下官的三姑娘,名唤琦玉,年岁太小,又被她母亲宠坏了,说话不知轻重还望殿下海涵。”

澹台成德冷着一张脸:“你家的女眷们还真是各个有胆,巾帼不让须眉,改日本王向陛下奏禀,让她们都守疆杀敌去。”

这话讽得冯氏老脸羞惭,倒是年纪小又脾气爆的谢琦玉面露得意之色。谢罗依脚伤未愈,刚被推了一下疼得厉害,可她站起来时却面不改色,和颜悦色地看着母女二人。

“女人家没见识。”谢运白了谢琦玉一眼,带着宠溺地掩饰过去,又殷勤地澹台成德道,“下官已备下了酒肴,还望殿下赏个光。”

澹台成德拒绝:“府中还有事,不叨扰了。”

谢运见他要走,急忙拦下:“殿下难得光临寒舍,怎能舍我而去?下官阖府上下还等着聆听殿下教导呢。再说殿下对下官有大恩,下官是绝不会让殿下空着肚子回去的。”

澹台成德脸黑了下来,谢运还在滔滔不觉地讲。

澹台成德吃惊地望着他,这谢运口才真是了得,一口一个殿下一口一个下官,说着肉麻话,还弓着腰拉住自己的手腕子……

他抖了一个激灵,突然觉得坊间传言谢罗依温柔贤淑都是假的,这不要脸倒是学自谢运,一学一个准,都是人才啊。

“谢大人怕是有些误会……”

“没误会没误会,您要是就这么走了,那才是对下官存了泼天的误会啊!”

这死皮赖脸的劲头让澹台成德脑中嗡嗡直响,但仍架不住谢运火一般的情意,真是难缠得很。

北晋家庭重视晚宴,一般大户人家的午餐都是在自个院落解决,但谢运这顿午餐却比晚宴还要丰盛,作陪的除了谢运冯氏、谢罗依、谢琦玉还有府内的二姑娘谢飞羽。

澹台成德瞧着这架势,左眼不停地抽动着,这是大型相亲现场吗?三个如花似玉的姑娘陪着他一个玉树临风的少年郎。

得意之时,只听坐在下首的谢罗依小声地朝自己含糊了一句:“兴奋得眼抽筋了吗?”

澹台成德很想一拍桌子吼一声“放肆”,但却见她秀眉未蹙,一只手搭在伤腿上,口中这句“放肆”就声声地咽了回去,咽得他差点被自己呛着。

坐在末首的谢琦玉忙让自己的丫鬟上去服侍,这一殷勤就把止境的位置给抢掉了,弄得站在身后的止境只能去下首坐了。

澹台成德不着痕迹地避开,不悦地皱着眉对谢运道:“没想到贵府的小姐们各个都很有个性,主动得很啊。”

谢运谦不以为意:“小门小院得上不了台面的,让殿下笑话了。”

谢运举杯相邀,他配合浅抿了一口,这席算是正式开动了。

酒是上好的玉楼春,绵香醇厚,菜式以江南船家菜为主,清爽鲜美,这在北地十分难得。

谢琦玉站了起来,目光灼灼,豪爽地举杯:“殿下下榻鄙舍实在是我辈荣耀,小女不才,适才冲撞了殿下,在此敬殿下一杯。”

北晋先祖为塞外异族,北晋儿女也没那么多娇柔做作姿态,虽融入化,但不代表要像前朝儿女一样压抑内心所思所想。这个谢家三姑娘谢琦玉就是其中翘楚,骑马射箭、喝酒游乐,无一不通,就是不好女红,不喜琴棋书画。

她见澹台成德迟迟不举杯,神情冷淡不由得以为他耳聋,大声道:“殿下?”

对面的冯氏瞪了她一眼,身旁的二姑娘谢飞羽拉了拉她的衣袖,好言劝阻:“妹妹快坐下,父亲还未发话呢。”

谢琦玉不服气地顶回去了:“我们谢家做东,自然要好生款待贵客,二姐姐为何要拉我。”

谢飞羽比她沉稳许多,看了一眼身旁不为所动的谢罗依后,又轻声安抚:“大姐姐都未有所举动,你为何要出这个头。”

谢琦玉沉默地望了一眼谢罗依,见她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眼中便露出了轻蔑之色,继续将目标锁定在澹台成德身上:“殿下是嫌弃这玉楼春不好吗?”

这可把澹台成德顶在杠头上了,他虽然不喜欢娇蛮的谢琦玉但到底不能真的驳了宠臣谢运的面子,微微一笑:“三姑娘年纪还小,还是少饮酒为好。”

谢琦玉端着酒杯窘在那儿,放也不是喝也不是,急得眼眶都有些红了。

谢运不忍见小女儿难堪,吩咐侍女为澹台成德布菜添酒,又唤来歌舞姬,一时间场面融洽了许多,窘在那儿的谢琦玉也被谢飞羽拉着坐下,她心不甘情不愿,红扑扑的小脸上气鼓鼓,一口将手中的酒饮尽,长这么大,还没有谁这样不将她放在眼里。

家中老大

酒过三巡,谢琦玉几乎快和谢飞羽粘在一起了。她素来和这个同父同母的姐姐最亲近,加上年纪小深受父母宠爱,因此也没人叱责她,可越是这样越是使得行为举止缺少大家闺秀的风范。

这不,谢罗依就感觉到背后发凉,如利刃般尖锐的眼刀快把她砸穿了。她含着酒杯,清冽的玉楼春缓缓入喉,唇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二位妹妹,姐姐敬你们。”谢罗依侧过身去,向谢飞羽和谢琦玉举杯。

谢飞羽微微一笑:“大姐姐知道我的,我不喜饮酒。”

相比谢飞羽文雅的拒绝,谢琦玉就像个刺头,她哈着酒气,轻蔑地冷哼:“你算个什么东西,我凭什么要和你喝酒。”

谢罗依苦笑一下,显得十分无奈。当她正要放下酒杯时,谢琦玉目光一闪,绕过谢飞羽,执了酒杯笑意盈盈:“不过既然大姐姐好意来敬酒,小妹若是不喝就是故意驳了大姐姐的面子。”刚说完,就豪爽得一饮而尽。

谢罗依有些错愕,待她轻拭唇角,才回过神来将杯中酒饮尽。

谢琦玉又在杯中添上了酒,举到谢罗依面前,殷勤道:“刚刚大姐姐敬了我,这回该我回敬大姐姐了。”说完那酒杯又往前递了一寸。

谢罗依刚想拒绝,但见她眸中狡黠之光闪烁,心下一动,推辞道:“姐姐不甚酒力……”

“呶,大姐姐好不给面子啊,还在为刚才的事生气吗?”谢琦玉不肯罢休,酒杯快抵到谢罗依的胸口了。

“不是,是我真的要醉了,醉了就怕要出丑……”

“不会的,有妹妹在姐姐不会醉的。”谢琦玉殷勤劝酒,“小妹为刚刚的事给姐姐赔罪了,姐姐若不喝就是不肯原谅我……”

两人推拒之间,那杯被斟满的酒终于很不争气地泼洒了出来。说是泼洒不如说是倾倒在谢罗依的胸口裙衫上,这下她的衣衫算是彻底被毁了。

“呀!”谢琦玉夸张地叫了一声,手忙脚乱地帮她擦拭,“对不起大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妹妹不必自责。”谢罗依附和着她,两人越擦得起劲那琥珀色的酒污印得越是厉害,不仅脏得难看,连胸前半壁沟壑也若隐若现,极不雅观。

谢琦玉趁着酒气懊恼道:“不如我陪姐姐去房中换身衣服吧。”

谢罗依点点头,与谢琦玉悄悄离席,离席时她有意无意地瞥了一眼澹台成德,这家伙正与父亲喝酒喝得酣畅呢,根本就没往她这儿瞥上一眼两眼。

谢罗依略有失望,眼风扫过,正好对上了止境投来的目光。

“大姐姐真是越来越厉害了,连当家主母都不放过,是非要将我们母女置于死地吗?”步入后院谢琦玉立刻就翻了脸,插着腰兴师问罪,毫无刚刚的醉酒之态。

谢罗依早料她会借机发难,倒也不慌,淡然解释:“妹妹误会了,适才的事真的与我无关,是临川王与夫人之间的误会未说清楚,才闹了这一出。”

谢琦玉冷笑着:“误会?你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若不是你存心挑拨,他们会误会?!你就是见不得我们好,非得惹是生非丢人现眼!”

谢罗依忍着气,不与她争执,静静等待着时机。

“怎么?无话可说了?”谢琦玉不依不饶推了她一把,从小见她不说话就让人来气。

谢罗依看到回廊处闪过一个影子,眸子一沉,一步步地朝谢琦玉走去,将她逼到池塘边的鹅软石小径上。她的一反常态吓得谢琦玉心虚:“你你,你想怎样?”

“我就是存心挑拨了,你又能拿我怎样?”她轻轻地吐出这几个字,挑衅地看着谢琦玉。

谢琦玉不知她为何突然转变了态度,想起母亲曾说过她的厉害,心头有些发怵。不过她被娇养惯了,哪受得了这种蔑视,不愿细想,抬手狠狠地推了她一把,骂道:“你真是个寡义廉耻的贱人!”

她推得实在是狠,加上谢罗依存心相让,这力道就翻了倍。湿滑的鹅软石小径仿佛是暗中帮手,让谢罗依本想控制好姿势摔得好看些,此时也不得不尖叫着扑向地面,心慌意乱地祈祷着千万别摔折了腰。

突然一股清冽之气拂面而来,腰上随即一软,掌腹传来的温度将她稳稳地裹住。

这人动作倒是麻利,谢罗依很满意,她转头望见阳光下那张俊逸的脸,不由得伸手拽住他的衣袖,总算是将他盼到了。

澹台成德几乎是飞奔过来才接住了她,心口跳得厉害,一张脸也因为愤怒胀得通红。暗自庆幸要不是自己放心不下跟过来看看,这个蠢笨的女人就要受大罪了。同是亲姊妹,相煎何太急!本以为这三姑娘只是一时刁蛮,现在看来是存心和她过不去,她在谢家的生活应该挺不容易的吧?

谢琦玉怎么也没想到不过眨眼的功夫都能杀出个煞神来,慌了神下意识地转身就跑。

“站住。”澹台成德的声音虽不大,却有一股不容拒绝的威严,谢琦玉不争气地站住了,浑身颤抖着不敢回头。

“你别怪她,她也不是故意的。”谢罗依真想仰天大笑,不过她现在必须尽快适应苦情女的角色,只是那受了委屈时该流的眼泪是怎么都流不下来。

澹台成德很想甩开被她紧紧抓住的衣袖,但见她在自己的臂弯中微微颤抖,如一只受惊的小兔子,漆黑的眼眸满是无助和慌张,心头一软,怜悯之情泛滥,不自觉地又将她圈紧了些。

“你这是要杀人?”澹台成德的声音在谢琦玉听来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

“我,我不是故意的。”谢琦玉吓得都快哭了,连连摆手,姣好的容貌挤成了一个大苦瓜,不就是推了一下吗?说杀人也太过了吧。

澹台成德不为所动,看向谢罗依道:“你说,怎么罚她?”

谢罗依没想到他会推给自己,本来想借着临川王的手好好教训她一顿,现在只得忍气吞声:“算了吧,本来就是三妹妹误会了我,再说我也没怎么受伤。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免得父亲和夫人为难。”

澹台成德听出来这番话里的意思了,她们姐妹的误会怕是由来已久,爹娘包庇才使得这个小女儿无法无天,若不是自己及时赶到,谢罗依这个在家里不受待见的长女说不定就要摔成残废了。

他看了眼脚下高低不平的鹅软石,鹅软石小径正靠着一棵歪脖子大柳树,大柳树的一旁是池塘,另一旁是散落的乱石,而谢罗依倒下去的方向正是那堆乱石,这要是倒下去不是摔成残废,而是脑袋开花呀。

“她想杀你,你看不出来?”他将她扶好站稳,撤了手,神情严肃又正经。

“我……”说杀人也太夸张了吧!谢罗依此时深恨自己泪腺不够发达,实在挤不出那楚楚可怜的眼泪来。

澹台成德对她甚为失望,平时调戏自己倒是伶牙俐齿,碰到正经事就蠢得像头猪。他转头对谢琦玉吼道:“跪下!向你姐姐道歉赔罪。”

“凭什么!”谢琦玉回过神来,极不服气地顶了回去,但在澹台成德的怒视下刚刚升起的勇气挣扎两下就扑灭了,双膝不争气地一软,眼眶红了,“我真的没想杀她……”

澹台成德阴鸷地板着脸:“真是死不悔改,看来本王得替谢大人好好教育女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