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窝着一个人，深蓝色的裙子坐在屁股下，赤着的脚轻晃，桌上摆着一杯啤酒。
江如蓝抱着手机在聊天。
昨天接的客人因为太过满意，接连介绍了好几个朋友，江如蓝在询问对方喜欢什么风格的图。
感觉是很缥缈的东西，很难界定，但她总能轻易抓到对方喜欢的那个点，有人夸过，这是她的天赋。
正发呆，被突然响起的铃声惊醒。
手里手机突然响起，她愣了半秒，接通。
太阳落了半个，天边火红一片，江如蓝“喂”了一声。
电话那头是文徖：“姐。”
“嗯？”
那边似乎在外面，有风，文徖吸了吸鼻子：“晚上有空吗？”
“晚上？”江如蓝看了下顾客排期，“……是没什么事，怎么了？”
“晚上六点，我过来找你。”
江如蓝一愣：“怎么？”
“请你看演唱会。”
她不解：“什么演唱会？”
“一个挺红的明星，票买好了，看你每天都忙得娱乐项目都没有，你弟我免费请你感受一回。”
“我又不差钱，你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电话那天声音哽咽起来，文徖憋着声音，哇哇大哭：“姐，我失恋了！”
江如蓝：“……”
第四章 上面印刷体写著名字： 兰霆。……
江如蓝第一次看演唱会。
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人群，她有一瞬间的后悔答应文徖。
她站在人群中，周围是喧闹繁杂的人群，喧杂且吵闹，对于喜静的她来说，有些难熬。
瞥了一眼旁边人，文徖已经恢复冷静，说什么也要把这两张票用掉。
江如蓝避开人，问：“不是买到了吗，怎么还分手了。”
“你不懂。”文徖低着头，发出一声叹息。
“……行吧。”
广场人太多，人山人海，摩肩接踵，每走两步就能看到人，江如蓝稍微皱眉，想着走到外围点，人少，一转头，旁边还在跟她说话的人不知道不知道上哪儿了。文徖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挤走，影子都看不到。
眉头微蹙，江如蓝把自己从人群里拎出来，走到外围围栏旁，准备给文徖打电话。铃声响了几声，没接。
她挂了电话，索性站在旁边等，等他发现走失原地折返。
场馆外喧杂吵闹，江如蓝双手揣在风衣口袋里，扫了一圈。
周围都是十几二十岁的女孩，个个头上戴着荧光发夹，手上拿着荧光棒，叽叽喳喳，激动不已。
小片的人潮往这边涌动，她听到里面有人喊：“婷婷等会儿车走这边！快快！”
“赶紧的，小声点……”
“我他妈！我棉衣里面藏了相机！今天一定要出一组我婷神仙下凡的美图！”
江如蓝看过去，女孩在大热的日子里，竟然穿了一件宽大的羽绒服。
视线在那少说也能抵御零下好几度的棉服，江如蓝沉默了半秒，退到一边给人让路。
往后面退的时候，刚好旁边几个女孩子迎面过来，身上都挂着叮叮当当的玩意儿，看见她两手空空，热心地主动提供物料。
江如蓝接过她们递来的荧光发夹，上面写着字：婷婷，爱你一万年！
“做什么用的？”
“这个可以戴在头上。”十几岁的小姑娘，指导她，“就这样，夹在头上。”
江如蓝低头打量那个红色发箍，“谢谢，我等下戴。”
“好的！”小姑娘拍了下手，笑嘻嘻的，“姐姐你长得真好看，你也是我们婷婷的粉丝吧，自己一个人来的？”
“不是。”
都不是。
对方已经热情举起手机，“姐姐，姐姐，咱们拍个照吧。”
十几岁的小姑娘，一脸期待地看着她，江如蓝要拒绝的话滚了圈，便凑过去，跟对方照了一张。
小姑娘很满意，“姐姐我可以发微博吧？”
江如蓝不介意，“随意。”
“荧光棒多给你几个……”
文徖在挤成团的人群中找到江如蓝的时候，她手里拿着好几个荧光棒，正站在旁边花坛台阶上，用一把卡通小扇子扇风。
“姐！”文徖喘着气，“怎么一眨眼你就不见了？”
“人太多。”江如蓝走下来，拍着衣服蹭到的灰，“带我来这地方干什么，我又不追星，把票卖了不是更好。”
“反正钱都花了。”文聪有点失落。
江如蓝想，花钱是假，像过来看看是真吧。
她这个弟弟，恋爱脑，情商低，没那么容易能放下。
便没在多说。
离进场时间还有剩，两人到了站在另一处检票口，人少一点，旁边是工作人员进场的通道，正零零散散站着，抽着烟说话。
“怎么还跑去买这东西了？”
“什么？”
文徖指了指她手上拿着的一堆东西。
“别人给的。”
人群都往另外一边过去，不知道是听了什么消息，这边倒安静。江如蓝看着手上的门票，琢磨了半晌，心想失恋最大。
姑且当一回知心姐姐吧。
视线投到手上的票面上，黑红色，设计简约，上面映着演唱会明星的照片。
江如蓝很少关注娱乐圈，并不认识这个人。
票面的照片蒙着半张脸，露出修过的轮廓精致的侧脸，俊秀的眉眼，冷淡的神情。
她仔仔细细看了好一会儿，觉得大概是在哪个频道里看到过，似乎有点眼熟，不过想不起来，也就忘到脑后。
快到时间，文徖招手让她过去，排在一队人后面等待检票进场。
百无聊赖四处扫视，体育中心的建筑明亮又高大，顶端亮着光，像暗夜里发亮的星星。她移开视线，收回来的时候，看见前面马路开进来一辆黑色SUV，然后缓缓在通道口停下。
一开始并没有引起注意，前面的小姑娘还在叽叽喳喳讨论着。
江如蓝闲着没事，就多看了几眼。
黑色车门打开，首先下来个穿着黑衣服的人，一个抱着红色夹克的小男生，然后，才慢吞吞的，从里面，伸出一只脚。
黑色限量球鞋，穿着牛仔裤的修长双腿，然后，是黑色T恤，上面印着unbridled的字母。
江如蓝视线跟着移到对方脸上。
口罩、墨镜、显眼的红棕色短发下面，一双微眯的，略微冷淡的眼。
哇哦，这半张脸，两天前才见过。
江如蓝挑了下眉。
远远的，她看见对方远远抬眸扫视了一劝，发现没人关注，便在保镖的掩护下，想悄无声息地从工作人员的通道进去。
不巧，队伍过大，四五个人，太过显眼，擦肩而过的时候，后面不远处簇拥的三人队伍里有人发出一声很小声的疑问：“那是……兰霆吗？”
距离不过十来米，那边有人听到，打了个手势，脚步加快。
这好像一个指令，原本安静排队的人群，像是热油锅里的加了水，突然炸开。
“兰、兰霆……”
“我的妈。”
“啊啊啊啊！婷婷，我婷！！！”
“我天，我是踩了什么狗屎运，不是说从B区走吗？我天，我天……”
人群跟突然发疯一般，丧尸攻城似的跑起来，结果这一阵骚动，一窝蜂的人蜂拥而来，刚下车的几个人瞬间被堵得水泄不通，严严实实地挡在里面。
进退不得，空间逼仄又狭窄，兰霆藏在口罩里的脸色僵了下，眯着眼，只好摘到口罩，示意笑了笑。
好在大部分人群都在另一边候场，只有二十几个人还滞留在外，助理一边安抚一边道：“大家冷静一下，演唱会马上要开始了！让兰霆先进去……”
江如蓝原来站在外围，这一下子蜂拥过来的人群，把这里变成风暴眼，人还在往里挤，恨不得死在那男人身上。
她站在路牙子上，皱着眉避开人。
“我的妈呀……”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捂着嘴，双眼通红，“我不是做梦吧，真的给我碰上了……婷婷，我、我喜欢你很久了，很早之前就关注你了，你能、能给我签个名吗？”
此话一说，在场的人都躁动起来，“给我也签一个吧哥！”
“婷婷，看看我啊！呜呜呜呜呜我能要一个吗？”
“还有我还有我！”
二十来个人，说少也不少，推搡起来力道也不容小看，那边助理还是努力维持秩序，尽量不要引起太多注意。
“不能签名，演唱会马上要开始，大家理解一下！”助理喊道。
“真的不可以吗？”
“一个就好！”
“婷婷签我吧！我死而无憾了！看看妈妈我啊！”
兰霆被保镖和助理挡在后面，黑眸低垂，扫视着眼前一群人，垂在身侧的手指在大腿上敲着。
没吭声。
另一头，江如蓝抱臂站在靠在的位置，尽量不去跟周围人接触，蜂拥过来的人往里挤。她不矮，又穿了高跟鞋，倒是比这些小孩高一点，并没有太受波及。
只是一时出不去，便索性站着。
兰霆正皱着眉，口罩下的脸一脸烦躁，结果往旁边一瞥，神情有一瞬的凝滞。
江如蓝穿着杏色风衣，抱臂站着，手里拿着几只荧光棒和小旗子，上面画着爱心，用卡通字体写着某个名字。
只愣了一瞬，挤上来的粉丝又把他围住。
“婷婷，签个名吧。”
“我也要。”
……
兰霆收回视线，看着粉丝拿上前的小扇子，眼神露出一丝说不清的得意，然后低头接过对面粉丝手里的笔。
面前的小姑娘们眼神露出惊喜，但随即就发现，兰霆好像没有签名的意思。
江如蓝正在发信息，告诉文徖自己在哪，下一秒，身边的人潮似乎涌动的下，在慢慢往外扩散，她抬头，看过去。
通道口的灯光没那么暗，但还是能依稀辨认出那双眼睛，较之前，眉眼轮廓深邃不少，妆容勾人，画着黑色的眼线，单眼皮，黑眸，跋扈又嚣张。
没有口罩遮挡的脸，鼻梁高挺，唇形饱满，连下颌线都透着精致。
江如蓝跟对方对视了一秒。
那人勾了下唇角，笑容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得意，然后俯身，凑近，在她拿着小扇子上签了个名。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上面戴着隆重又高调的一排戒指。
周围发出“哇”的惊叹声，然后是尖叫，大声又克制，纷纷拿出身上的纸扇、门票、笔记本。
旁边助理小陶欲言又止。
对方就看着，似乎没有对这个意外的签名有多余的表情，大概是吓傻了。
兰霆签完，利落盖上笔帽，把笔递还回去，瞟了江如蓝一眼。
一群小姑娘都愣住。
“好了。”他不耐又懒散的声音响起，“一个，签好了。”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兰霆已经抛下众人，在保镖的掩护下，迅速往通道口走去。
粉丝们才尖叫着追上去，哭天喊地。
助理边拦人边安抚：“好了好了，以后会有机会的，大家赶紧先进场吧！”
粉丝不依不饶。
“婷婷啊！我说只签一个是签给我自己啊！”
“老公老公是签给我！”
“啊，我要哭了！为什么我觉得婷婷这样耍赖的样子也好帅啊！我疯了吧！”
“我的婷，能这么近距离看你一眼我已经满足了呜呜呜呜呜，算了你爱签怎么签就怎么签吧……”
通道口很近，团队护着加快速度逃离，后面的人被拦在外面，个个引颈眺望，哭声连连，江如蓝这个被挑中的天选之子反而被落在原地。
人跑光，文徖才进来：“哎哟我的姐，跟你出门太吓人了，一不留神人就不见了。”
江如蓝没应话，她拿起手上的小扇子，看了好半天。
扇子做得很精致，蓝白色，上面画着卡通版的小人和简单的介绍消息。
旁边空白处带着墨香的笔迹潦草，寥寥几划，根本辨认不出的哪几个字。
江如蓝再次看向旁边小字，上面印刷体写著名字：
兰霆。
第五章 “你喜欢我多久了？”
检票进场的时候，文徖站在通道口，对着周围密密麻麻的人海感叹，阶梯状，十来个区域，零零散散的荧光棒亮着，像浩瀚星空上亮着星。
人多，空气显得有些沉闷，江如蓝用那把签了名的扇子扇风，催着文徖往前，不要挡路。那两张票的位置挺靠前，上下左右都是拿着荧光棒的人，执拗地闪着微弱的光。
找到位置坐下的时候，文徖还在嘀嘀咕咕，周围是小声的交谈，文徖坐在她旁边，絮叨了两句又忽然停了，叹了口气，默不作声地看着前面。
江如蓝转头看了他一眼，又收回，没说什么，专注地看着舞台。
很快，中央悬挂着的屏幕一暗，周围小声讨论的声音骤然低下来。
黑色的场馆，中间的舞台慢慢升起，紧接着，屏幕突然亮起。光与影的结合，声与乐的设计。
随着舞台圆柱起来，黑色的空间中，一个红色的身影出现。
红色风衣，挂着链条的T恤，衣摆清扬。
安静的人群中，忽然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尖叫——
“兰霆！兰霆！兰霆！”
高亢有力，穿透云霄。
文徖完全被这排山倒海的有序呐喊吓了一跳，拧着眉头，旁边的一手妹子挥舞这荧光棒，一手挡在嘴边，严肃又投入地跟着喊。
一阵一阵，像一波一波涌来的浪潮。
文徖都被吓得一时忘记了悲伤，飘忽的神思被拉回，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江如蓝低头看了眼手里的扇子，隔半秒，重新看向舞台。
灯光亮起，舞台上的人走到前面，长长的走道，微凉的夜风，慢慢靠近。
没了口罩的遮掩，对方脸庞很清晰，看起来年纪不大，一头红发很显眼，衬得皮肤很白。
被投屏出来，一点的表情都无可遁形，江如蓝看见他脸怼得很近。
忽然眼眸一抬，看向台下。
周围再次爆发出尖叫。
江如蓝微微眯眼。
……
两个小时的演唱会结束，从场馆往外走，周围都是议论不停的粉丝。周围实在太闹了，江如蓝其实没怎么听唱的是什么。好听倒是挺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