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骨日》TXT全集下载_8(1 / 2)

没骨日 人可木各 11906 字 2020-10-30

晁鸣没说话。

“那时候我们挺好的。没在一起也好。”我说。

晁鸣死死盯着我,他要把看我掉一层皮再连心带肝吃了我。

“你为什么讨厌我,讨厌到连一句话都不想多给我。讨厌到把我送的礼物弄坏再还回来,你不觉得自己幼稚吗?”

厕所来人了,就在对面的小便池,这个人也是爽快,淅沥的水声结束就离开。

“要说的就这些吗,”晁鸣背靠着门,掏了根烟吸,“照片呢?”

“你看,那天结束你也吸了根烟。还记得Kiss Ever Never Teach,你教我的。”

晁鸣又问我:“照片呢?”

对,这种态度,我和他简直在不同的频道,两个人永远在答非所问,不知所云。

“有啊,”我愤怒地从包里拿出那叠照片,有的被我揉皱了,我猛地摔在他胸口上,“有啊!”

照片翻落下的样子像鱼贩摊案板上被刀刮的鲫鱼鳞,几张正面朝上,肉色的,有我和晁鸣亲密的脸。

晁鸣弯腰捡起张照片,那是我抱着晁鸣亲他的脸。晁鸣把照片正面对我,然后用他夹着的烟从背面开始烫。

那是我顶喜欢的一张,我觉得很自然,就像再普通又再恩爱不过的爱侣。我们会在深夜做爱,事后借薄月光照一张这样的照片,早晨我会先刷牙再和他接早安吻,为他系领带,和他一起上班。

焦圈出现在我们挨着的脸颊上,黑、黄,带着点绝望的红。

晁鸣把照片和烟都扔到垃圾桶里。

“姜亮点你很本事,”他走之前和我说,“但也蠢得要命。”

我把地上的照片一张张捡回来。

回家的时候天又放阴,我觉得自己就是那只黑色的蝴蝶,被晁鸣捏住翅膀。鳞粉黏在他的指头肚上,越来越多,直到翅膀破了个洞。能缝山的针都再补不好。

将近十二点的时候我收到SS的短信。

出来做爱吗,小处男。

我翻来覆去想了一小会儿,回他:什么时候。

第28章 【1993】13

【1993】

我站在电线杆后面吃雪糕,旁边的婴儿车里躺着一直伸手问我要雪糕的姜卓。我咬掉一小块,喂到他嘴里。

“好吃不,小傻子?”我问他。

反正他什么也听不懂,只会吧唧嘴。

姜为民和我说,一会儿那幢大楼门口传来吵闹声就抱着姜卓过去找他,原因他只讲个大概,说是自己在公司犯了错,现在要去央求大老板保住工作。这就是昨天他在饭桌上和我说的“帮爸爸个忙”。

不远处传来许朵朵的喊叫声,夹杂一些哭腔。其实我一直不明白今天我和姜卓过来的目的是何,管他呢,爱咋咋吧。

我把木棍上残余的雪糕唆进嘴里,然后按计划抱着姜卓向那栋大楼快步走去。玻璃大门,我能清楚看见里面发生的事。

许朵朵展臂,挡在一个穿西装的男人面前,姜为民双手合十,一边讨好地对男人说话一边揖拜。有路人驻足,也有前来帮忙的公司员工,但都被母老虎般的许朵朵挡了回去。我心生不屑,姜为民家里家外完全两个做派,冲我喊骂、捋袖子打我的的时候可没现在这样软膝盖没骨气,许朵朵倒还是原来那副泼辣发廊妹的样儿,市井且泼皮。丢死人了。

我把姜卓的眼睛捂住,不想让他看到这样窝囊的父母。

许朵朵边拦人边张望,发现站在大门口的我。

“点点——”她抹了把脸,向我招手,“点点,姜亮点,过来啊!”

就像大年三十点的长鞭炮,燃线烧烬,所有人追着劈啪作响的火光,许朵朵把焦点抛给我,所有人就都看向我。

包括姜为民,包括穿西装的男人。

直到那时候我才明白我爸和后妈为什么要给我做红烧肉和油焖大虾,为什么硬要我带着姜卓来帮他“工作”上的事,为什么他们脸上带着近乎释然与安心的表情。在那一瞬间我仿佛成为救世主。

还记得有次我和刘好上历史课说小话,她和我讲她人生经历过最尴尬的事情就是月经初潮。她穿白裙子去给她小姑打酱油,一路上所有人都在看她,等她到家门口才发现自己屁股后面血呼啦的,那时她恨不得钻地里。

如果刘好现在站在我身边,那我肯定和她说,我比你尴尬一万倍。

因为穿西装的人是晁挥,晁鸣的哥哥。

我不想留意陌生人的眼光,这往往很没意思,因为他们对我印象是好是坏对我伤不了我一分毫;得到他们的爱我不会变好,得到他们的恨我也不会更差。

可在乎、喜欢的人不一样。他的亲戚朋友,甚至是家里的保姆和清洁工都都对我来说意义非凡。我常常想留下一个好些的印象给他们,阳光正直,亲和明朗…而不是倒胃口的家中琐事和阴暗暴躁的臭情绪。

我和晁挥对视,这让我似乎回到年前在晁家洗澡没热水的那晚。

姜为民又在喊我:“点点,点点,过来,到爸爸这儿来!”

我想逃,真的。

姜为民离我不近,却好比就站在我跟前捏着我的腮帮把我的脸展示给全世界看,我不明白了,姜为民好歹念过书,怎么就一副乡野村夫的作态呢。

我张了张嘴想说话,可嗓子哽住,发声困难。

姜为民见我站在原地不动,冲过来就要抓我。就在这时我身后冲过一个极快的身影,我还没看清楚到底发生什么,姜为民就被这个突然出现的人轻松制服,许朵朵不知好歹地跑过来要拨开他,却被他毫不留情地一脚踹倒在地。

是个模样嫩涩的青年,身手极好。

“我们这儿没有不打女人的规矩。”青年的声音不大不小,在场的人都能听到。

“你们是怎么保护晁总的?”他又把话抛给刚刚从厕所回来的保安。

许朵朵躺在地上撒泼,姜为民仍在向晁挥说谄媚的话,我怀里的姜卓更是嚎啕大哭。

乱套了,没王法了,警察呢,打死他们吧。我脑袋里就只剩这几句话。

“姜亮点!”许朵朵嘶吼,“你还管不管?”

管什么?他们凭什么有这种盲目的自信认为我有本事可以管,凭年前我提了一句“晁鸣哥哥开车送我回来”吗,可笑至极。

我真不知道说什么。

“哥…”我不受控制地往前迈一步,看着晁挥说,“哥…”

护在晁挥身边的青年见我要过来,气势汹汹挥起拳头,“卢宋,”晁挥伸手制止他,“这是小鸣同学,我们认识。”

名唤卢宋的青年便如被主人叫回的斗犬藏獒,温顺地收敛尖牙,退回晁挥身边用胳膊拦在他腰腹处保护。

听到这句话的姜为民简直双眼发光,不住地点头,嘴里喃喃“认识…认识…”

姜卓整个人往我身外拱,我快要抱不住。晁挥上前帮我扶了把,而后递给我张手绢。

“擦擦吧。”他对我说。

我一摸,满脸的泪。

晁挥是个顶成熟的男人,双商奇高,晁鸣在有些方面和他很相像,只是情商比他哥差远了。晁挥带我去了家咖啡厅,又给我点了份巧克力口味的蛋糕。蛋糕很好吃,比我生日吃的好吃许多,冰冰的,口感绵密。

十分夸张的是,卢宋背对我们站在桌侧,因为不远处坐着殷切看向我和晁挥的姜为民许朵朵。

“你爸就和你说了这些?”晁挥问我。

“如果知道哥哥就是他说的 ‘大老板’,我今天绝不来。”

“为什么,”晁挥敲了两下桌子,“你是晁鸣的同学,又和他那么要好,我应该会帮你的不是吗。”

我低下头,不说话。

“知道你爸爸做了什么吗?”

我又抬起头,“不知道。”

晁挥正色,坐直,眼珠往姜为民的方向轻转,“他胆子很大,一个小小的财务主管就敢搞假账,偷公司的钱。”

我的脸开始发烫,蛋糕突然难吃起来。

“空越来越大,”晁挥接着说,“你爸爸就拆了东墙补西墙。”

“对不…”我嗫嚅。

“和你没关系。公司预备通知警方,前提是姜为民还不上钱。我们给他机会了,他倒是有个好儿子,想这么一招。”

“所以我,所以我说如果我知道,绝不会来。”

“你不来的后果就是,你爸爸妈妈被我直接送到警察局去,刚那么一出,再加上将来的起诉,有他好受的。”

“就该这么做。”我小声说。

“什么?”

“就该这么做。”我重复一遍。

晁挥咧嘴,往椅子上靠,那双和晁鸣百分之八十相似的眼睛上上下下打量我,“你挺狠啊。”

“不徇私情。大义灭亲。”我说。

晁挥有好一会只是在笑,并没有说话。

“其实吧,你是晁鸣的朋友,我就一直把你当做弟弟看。如果你想让我既往不咎也没关系。”

“我没把他们当我父母,所以也不想让他们因为我得什么好处。”我跟个回答老师问题的小学生似的。

“……”

“他能去做这种违法的事情,有一次就有第二次,不如给他长记性呢。”这句话真假参半,真实原因是我就不想让姜为民好过。人没了爸妈也能活,人没了谁都能活。

不对,我没了晁鸣不能活。

“我就这么和你爸说?”晁挥继续问我。

“也…别吧。”我怂了,怕姜为民进局子前先打我一顿。

“还以为你和你爸一样胆大包天,原来只是个小老鼠。”晁挥干脆笑出声,我不理解,我的话哪里好笑。

他突然指着自己的鼻子,向我示意。

“啊?”我也摸自己的鼻子。

晁挥伸手勾我的鼻子尖,“粘上奶油了。”

“哦,”我把最后一口蛋糕裹到嘴里,“哥,这事你别和晁鸣说。”

“为什么?”

“怪丢脸的。”

晁挥让我先回家,他留下和姜为民说话。临走前我看了眼晁挥的保镖,他目不斜视,好像满心满眼都只有晁挥一人。

走出咖啡厅我如释重负,给晁鸣发了条在哪儿。过了三分钟他回过来,说他在现在在《犹大的苹果》。

第29章 【2000】14

【2000】

他说周六。

人在愤怒的时候往往拥有剧烈的勇气。因为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我都恨不得他说的是“现在”,我就披上衣服出来。在哪儿,任何地方都可以。

冲动之余还会有些不起眼的怯意,撒在揉好的面团里,裹上保鲜薄膜,静静膨胀。

果不其然,周六那天我后悔了。

我喝光服务生送上来的茶水,给SS发消息:你别来了。

茶壶的滤网没能过滤到一片褐色茶叶,让它就停在白瓷杯底。劣等普洱,被摘下,被制干,被丢进热水,被舒展。我又想起钢笔、墨点,蝴蝶、基督山伯爵,烫在照片上的洞。

我给SS发消息:算了,答都答应你。只是不能真的进去。

这次他几乎是立刻回复的我,说好。

我还有点担心,怕他是为了预防我后悔的应付。

我对他了解不多,从我问他“什么时候”到现在,我们通过短信零碎地聊过几句,例如他是《Forest Vein》的老板,我是小诊所的牙医;他是深柜,身边的人几乎没人知道他喜欢男的,我高中被迫出柜,身边没人不知道我喜欢男的。

传短讯就像吃怪味豆。昨天晚上我开玩笑问他:就不怕是我看清你真面目后大肆宣扬你的小秘密吗?他给的解决方案十分可笑,说只要给我蒙上我眼睛就万事大吉。

哈,他求我,还要我顺着他?我当然没同意。

快到约定的时间,这人还没来。我又开始犹豫了,键盘上反复打出“你别来了”后删掉,脑子里胡思乱想,我这冲动做事有什么结果吗。高中晁鸣把我丢给施奥,现在他只会更恨我更恶心我。

我点击发送。

眼前突然一黑,凉凉的,滑滑的,像是丝巾,接着一双手覆在我的喉结。他很轻易地阻拦我要挣开的动作,对我说了句:“走吧”。

是SS。没有先前的酒味和腻味,一股子淡香——很熟悉,好像能和我交织记忆线的某个结点遥远呼应,但好像又不能,我说不清。

走吧。

我突然开始自暴自弃,愿意把自己交给一个陌生人。不看他正好,老话怎么讲的,知道越多死的越快,我也懒的看他。他沿着我的小臂,随后与我十指交握,我被他牵到车上,他给我系安全带。

车子行驶的过程中我异常愉悦,有种报复得逞的快意,又有种被捧着的高傲情绪。我甚至想说,嘿,别三垒了,全垒打吧。这样晁鸣不是处男,我也不是处男,扯平。

我没经验的,再失去视力,全都被人主导了去。

能推断出我们来到一个复式,因为他把我压在楼梯栏杆上企图亲我,是他自己家还是别的什么地方我不清楚。

我认为做爱前、中期的接吻分两类,一类是情到浓处吸吮身心的吻,这辈子我就感受过一次,在《大地滚轴》的二楼厕所隔间;另一类毫无技巧,就是下体勃起的催情剂,为了爽人类什么干不出来,这种类型包括捏着腮帮边吻边扇巴掌,或者直接往嘴里吐吐沫等等。当然,也可以干巴巴的唇片厮磨,怎样都可以。

他把我眼睛上的带子系得更紧,尔后一只手大拇指按压着我耳屏,另外四指网住我的后脑勺,左耳听力丧失五成。我为自己还在算计这个而感到好笑,可能是因为他技术不怎么样吧,现在我没太多的感觉。

“能接受到什么程度,”他把我往他身上揉,声音哑而小,“腿交,口交,还是决定好让我给你开苞?”

我连忙摇头,“你答应过,不许反悔。”我们身体曲线整个贴合在一起,我扶着他的胳膊。

普罗米修斯的火种,人类的火种。他再吻上我,往我嘴里吐了颗火种,让我从咽喉烧到小腹,一串火焰痕迹。这次他来势汹汹,顶开我的齿关、恶狠地裹我的唇舌,我被他弄得呼吸困难,陷入一种窒息的空虚当中。

他倒好,先把我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