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妃梁的反应还是跟之前一模一样，十分自然的摇了摇头，笑着说道：不垫。

然后她转向了容光，说：来的时候，你在路上怎么说的？

容光想了想，也跟着笑了，说道：对不做那些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在真真正正的彻底沉入一个角色的时候，道具无疑会让演员出戏。

如果你垫着护膝，哪怕是跪在冰天雪地里面，可感受不到疼痛，也就无法感知到那种绝望的心情，更遑论是给好好的演绎出来了。

且不说褚妃梁这一路跪行到山顶之后，会有不少膝盖部分的近景特写，就光说这一路上会有的围观的观众，都容不得她去走捷径。

一旦照片被爆出去，对她以后的影响就太大了。

容光说着喘了口气，正逢剧务过来叫她们，便收起了手机，笑着冲褚妃梁说道：是我错了。

褚妃梁耸耸肩，行了，没怪你，走吧。

新来的剧务摆着头左右看了看，不知道这二位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看着又好像都没生气的模样。

没生气说什么我错了？

查查捧着学习机从隔壁房间跟着一起溜达出来，满脸叹息的说道：你不懂，你不懂。

*

两人到的时候，张南川正在协调道具组那边做好最后的陈设。

她回头看了一眼褚妃梁，说道：我提前打好预防针，这一场如果今天拍不好的话，到时候可能就得重新来。你知道我这人，不满意了就绝对不可能让过。

褚妃梁跟着一点头，笑了，知道。你让过了我也不会愿意，我也不会拿自己前途开玩笑，片子毁了，观众骂的可不是你，是我，太划不来。

张南川笑了。

来自于道具方面的压力瞬间减轻了不少，容光看着四处搭建的绿布，搓了搓手说道：其实还好啦，毕竟是个实景。雪量也足够，后期应该能做成。

只要舍得花钱，就没什么东西是办不到的。

你俩进组也挺久了，角色的心理状态我不需要多说，小容对于江文谋的把控出乎我意料之外，今天我不给你们模式化的再讲了，第一遍你们自己试着来，凭第一直觉上。张南川说话的时候已经有点出现雾白色的气体了，温度的确很低。

容光点点头，鼻头通红，说道：明白。

这场戏最辛苦的人还是褚妃梁。

她身上的衣服只有一件简单的袍子，隐隐约约还能看到锁骨的那种，外面也只有一个并不怎么厚实的挡风斗篷。

上山到自己的点之前，容光回头看了一眼褚妃梁，还是没忍住说道：褚老师小心点。

褚妃梁愣了愣。

道具组暖黄色的灯光照在容光脸上，衬得她整个人都很柔和。

这种毫不掩饰的担心从容光口中说出来，有一瞬间，褚妃梁似乎突然觉着心底被触动了一下。

褚妃梁笑了笑，缓缓的点头，说道：好。

*

从公主府一路驱车赶往青山寺的那一路上，姬嬴整个人都几乎是完全没有意识的。

今得知鹿溪郡遭敌寇进犯，朕忧心之，着令长公主姬嬴率兵前往救援，务必歼灭敌军，扬我礼朝雄风

圣旨仍旧响彻在耳边，然而姬嬴此刻满眼却只剩下了另外一句话。

公主，奴在大殿上，似是看见了温眸的身形只是瞧着眉眼，比起温眸要阴郁不少，身体也瘦弱，跪下不到一会儿，就不站不住的病弱模样，也好似不认识奴婢一样。

那是她在御前安置的眼线，平日里伺候的就是皇帝。

她亲口所言，看见了温眸。

只是似乎又不是她。

而温眸的遗体，正被她安置在城外十里的青山寺中，用玄冰制成的棺椁好好安置着，以保尸身不朽。

马儿逐渐放缓了速度，在青山寺前不远的山门处停了下来。

姬嬴下了马，寺门下一直坐在一颗巨大黑石上守着的小僧这时候上前几步，面容无悲无喜，双手合十，说道：公主万安。

姬嬴回以佛礼，低声问道：小师傅在此是为了等我？

是。小和尚躬身，看了眼姬嬴，旋即说道：师傅走前曾言，今日有贵客登山，若是贵客心有所求，便要一步一叩首，登上那九百九十九层天梯。

姬嬴转头看了眼。

茫茫雪色，山间升腾起了无尽白色的雾气，青山寺隐约可见其中点燃的灯烛，可却飘忽的仿佛处于世外，不在凡间。

她将手中马鞭扔到马背之上，马儿自发从山门越过，经由一旁的林间小道自己上了山。

姬嬴扯扯唇角，脸上露出了一抹不知是对自己的，还是对那天阶的嘲讽的笑容，说道：若是，我不呢？

那便看施主是否能放下心中执念了。小僧平静的说道：若是施主可以放下，小僧便带着施主上山。

姬嬴沉默一瞬，突然轻笑一声，面容之中却夹杂了无尽的悲苦，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一样。

她眼眶通红，看了一眼幽暗的林间小道，旋即撩开了自己的衣袍，重重的跪在了遍是白雪的阶梯之上，我跪。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莫名好累，只有一更了，改天补上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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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第七十三章

行路间多有顽石, 和稀碎的小石头，膈的膝盖生疼。每一步都会有新的，如此往复，无疑会伤上加伤。

姬嬴抬起头, 望向了似乎仍然远在天边的, 处于一片迷雾中的寺庙, 慢慢又垂下了头。

小和尚跟在她身边亦步亦趋的走, 始终眼眸微垂，专注的盯着面前的道路，面容之上没有一丝波澜。

姬嬴一步一叩, 从始至终都是沉默的。

过了会儿, 到了一个平层，她抬起头, 迎着漫天的霜雪，轻声道：听住持说, 你是他见过最有佛性的弟子。他是将你当做下一代住持培养的。

施主过誉, 小僧不敢。小和尚垂下头, 无悲无喜的说。

姬嬴回过头往后看了一眼。

她已经行了一百七十九阶, 膝盖早已没有知觉，触手冰冷, 也不知是水渍还是血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