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1 / 2)

你说呢?那人依旧笑。

穆昀祈似仔细回想。半晌,面色却黯:你如何答复先帝我不知,我只知数载后,你着实以伴读身份被召进宫,然每日除了在书堂露一面,他时皆守在移清殿伴护寅澈,一心一意做他的护卫兼益友,不遗余力、恪尽职守,博得先帝与邵妃交口称赞!于此,他着实怨念难去,加之水热,或也催生了火气,又想起逼宫等一应前事,终是忿然,甩开身后人便向池边走。

阿祈!邵景珩一怔,大步追前。

上岸披上外袍,穆昀祈回头冷然:当年你一心护着寅澈,我却一再生事,与你添扰,遂你早便厌憎于我,一旦离宫入仕,即刻远走西北,对身后一切坐视不问,任我自生自灭!可惜天意弄人,终究搬石砸脚,你邵氏一族也难逃邵后荼毒,你不得已回京勤王,然心中却从无一日放下对我的成见!眉梢闪露嘲意:我着实好奇,若如今皇位上坐的是寅澈,则当日,你还会否不假思索,起兵逼宫?

面色一凛,邵景珩沉声:事非你所想那般!一面匆急上岸,却见那人已后退到小室前,不忿的目光指着他。

阿祈邵景珩跨前一步,欲言又止。

对峙半晌,穆昀祈一笑凄恻:遂,就是这般了?你心中,我素来都非善类,则事到如今,你又何必护我?依旧任我自生自灭不就罢了?彼时寅澈登位,他自不会逼你,你便可安心回京一展抱负,岂非完满?

阿祈!邵景珩咬牙握拳。

对此视而不见,穆昀祈拂袖转身,进入小室,留与彼者一个漠然的背影。

第19章 番外一

春日的阳光透过树梢,在地上洒下斑驳光影。

景珩。邵忱允一声轻唤,令目不斜视的少年抬起头,见到官家须沉着,不可失仪。

点点头,少年眸中透出与年龄不符的沉稳:爹爹嘱咐,孩儿都记着。

一笑露赞许,邵忱允领着儿子继续沿光影斑驳的小径前行。

御园一隅的花亭中,当朝天子正自静坐,品茗赏花。邵家父子得许入见,即作礼。

天子见那小小孩童,却是持重守礼、沉稳不亚成人,自也称叹,便问之年岁、可曾开蒙等,孩童不慌不忙、一一俱答,自令天颜大悦,问罢便令带之下去赐茶果。

用过茶点,邵景珩回到园中,远远望得官家与父亲正攀谈,心知不宜搅扰,便原处静立待候。不多时,忽闻身后喧哗起,回头见一行宫娥簇拥着一华服妇人缓缓行来。心知必是宫中贵人,邵景珩不敢怠慢,即刻回身直立,便听宫娥唤了声圣人,才知来者竟是皇后林氏!忙迎前几步,作礼唱喏。

听闻是邵家小郎君,林后笑:难怪这般端重知礼!

邵景珩耳根微热,正欲谦逊两句,忽觉一侧头皮发紧,抬眸,见只粉白的小手不知何时已伸来,攥住了他额角的一小绺发丝,口中咿呀出声,似觉有趣。

此便当是皇长子也是至下官家唯一的皇子,仅两岁的穆昀祈了。心知此,邵景珩只能忍痛,不敢动弹。

祈儿,快松手!林后见下,忙亲自上前拿住小儿的手,却也费了些气力才完好将邵景珩那绺碎发解救出。然而小儿却不悦了,小脸一皱,哭出声来。一时任宫人们拿出百般解数哄劝挑逗,皆不见效。

生怕惊扰到不远处的官家,林后只得令一众人就此折返,将皇子带离。然就此时,却见少年上前两步,一手握拳伸到哭闹的小儿面前,摊开掌心,竟现一只草螽!

小儿顿时瞪大眼睛,哭声渐小,片刻,如愿止声,小手伸来抓过草螽,左看右看,忽而小嘴一咧,尚挂着泪珠的脸上一抹灿烂笑意毫无预兆迸出。

此物何来?看向少年,林后好奇。

少年轻露赧色:昨日自编的,藏于身上忘了拿出,便带入了宫,圣人恕罪。

林后笑:此物无害,汝何罪之有?倒是你哄住了祈儿,本当受嘉奖。一转眸,你瞧,祈儿喜欢上你了,要你抱呢!

此言不假,小儿一手伸去试着抓他鼻子,一面嬉笑出声,又张开双臂向他身上扑腾。

你抱抱他罢。看着欲伸手却又怀顾虑的少年,林后接过皇子亲手送进他怀中,并手把手教他如何抱稳。

自然,即便少年的力气足以接住并抱稳才两岁的皇子,但乳媪宫娥们三四双手依旧在后维护着,不敢大意。

小儿一手环着他脖子,另一手依旧在他脸上不停抓摸,似乎对他那个直挺的鼻子情有独钟,不时□□一下,这般却还不过瘾,忽而小脑袋往前一冲,竟是拿自己鼻子与他对面顶了顶。

一股奶气浅浅溢入鼻,少年莫名有些脸红,却不抵触,乃似顿住般,任那点温湿在下脸随意游蹭

景珩!身侧一声轻唤,将暗自失神的少年唤回。

抬头望了望,已将出御苑。驻足抬眸,少年目光沉稳如旧。

邵忱允面色温润:官家说,待皇子大些,可为开蒙了,便令你入宫伴读,你可愿?

眼前又浮起那张圆润惹喜的小脸。嘴角轻一动,隐约的笑意闪过,少年忙低头:孩儿愿意。

第20章

山中岁月,似水寂淡。穆昀祈的日子,依旧在起身、泡浴、用药、歇息中度过,循环往复,毫无新意。倒是日月交叠,他渐连日子也有些淡忘了,若无人提醒,或是十日与十年,于他也无大差异。

现如今,平淡的日子若说还存何不定数,便是每日清晨睁眼,皆不知会在枕边寻到何等形态的草编?是虫、鸟、鱼还是小人?于是乎,每日伸手之前,穆昀祈都会暗与自己做一赌,就如当下

大前日是草螽,前日是螳螂,昨日是个小草人,那今日想来其人至多也就会那几样,而至下已连续编了七八日,也当黔驴技穷了,遂还有无新物奉上,实是成疑!忖了半刻钟都无定论,穆昀祈索性也免去费心,伸手往枕边一摸索,面上顿露一抹诧色,转过眸光一束草花,有七八朵,皆还上了色,有红有粉。虽细处难说经挑,然一夜为此,也算难为他了。

坐起倚靠床头,把玩了片刻手中物,便听外间屋门开启之声。

醒了?来者依旧柔声温色,外间雪停了,却极寒凉,合当多穿些。言间转去柜前替他找寻衣裳。

那日温泉边之事,二人心照不宣,回到此便再未提起,乃似全未发生。

穆昀祈玩着草花,等他拿来衣裳,却不急起身。

邵景珩坦率:编草我只会那几样,昨日的草人便是自己琢磨着做的,而昨夜思来忖去,实无新意,遂索性编了几朵最简单的草花,上过色尚还能看。今夜无事,我再琢磨琢磨

为甚?穆昀祈忽而抬头,冷不防打断之。

什么?邵景珩一怔。

我说,穆昀祈举起草花到眼前:你这是何苦?当初费尽心机与我斗,当下又费尽周折护我周全、讨我欢心,此是为甚?

那人愕然无话。

一叹,穆昀祈拿过彼者手中的衣裳慢自穿起。才拈起衣带,忽见彼者蹲下,接手替他系好,一面缓缓: 我早有言,无论如何,皆不会加害你,此一诺,至死不变!

侧头盯着青色的帘帐,穆昀祈面无波澜:然此,并不意味,你无野心。

彼者稍沉吟:人皆有志,只终究,如何取舍而已。

片刻无声。

穆昀祈一哂似释然:昨日大夫说,我身上的毒已清除殆尽,这两日便可停药。目光下垂,落在那只略显粗糙的手上:遂我这两日,便当回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