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2 / 2)

庵堂不大,除却佛堂,内只两三间客室。随小尼来到一间客室前,来人自推门进入。室中灯光昏暗,悄寂似无人。来者略纳闷,见前方帘幕轻垂,后面榻上隐约有个人影半卧,便大步前去。一手撩开帘帐,尚未看清榻上人,却先见一道剑影袭来!心中一凛,未及躲闪,喉间倏竟一紧----被身后伸来的一臂勒住!随即口鼻贴上一块湿帕,一股怪味入鼻,数下挣扎后,终失意识。

不知过去多时,醒来眼前一片漆黑,一动手脚发现自己被捆在椅上。心知中计,却也只得怪自大意,赵虞德无奈,仰面长叹了声。

赵都知醒了?近处人声,不似熟稔。

赵虞德茫然:你是何人?

彼者口气露嘲:我是何人,你果真不知?

赵虞德一怔:若是仇家,既我已在此,便将我娘放了,她年岁已高,且染疾在身,受不得惊吓!

暗处两声轻笑:赵都知果然至诚至孝啊!你放心,令堂尚好,说染疾,不过是为催一催赵都知,尽早赶来而已!当下但你答我一问,自可安然携令堂离开。

何事?眉心乍紧,赵虞德心中数念并起。

那声音透了丝邪气:官家,究竟身在何处?

你将我抓来就为此?赵虞德自一平定,口气泰然:官家在越阳山,此人尽皆知!

怪笑两声,暗处的声音显不屑:赵都知此言,拿来蒙混旁人便罢了,岂能骗过高大官?

高大官?赵虞德迷惑,哪个高大官?忖了忖:是他令你将我抓来盘问?

未置可否,彼者竟似不耐烦:赵都知,偷袭越阳山计败,高大官已受牵累,你当下若还执迷不悟,当知后果!

我说了赵虞德声色如旧,一字一顿:官家在,越阳山!

我也说了,暗处的声音露怒:高不官不会信你此言!

他信不信与我何干?赵虞德嗤,我为甚要屈意取悦一生人?

片刻静寂。

暗处之人再开口,似作劝诫:赵都知,我话已至此,若你还是冥顽不灵,则即便高大官有心,恐也保不得你。嘉王当下已震怒

嘉王?!赵虞德震惊之余打断其言:你说嘉王?他是主使者??

稍顿,彼者话间露杀意:赵虞德,是生是死,只在一念间,你且好作思量!

一时无声,赵虞德果似自忖。片晌,一声沉重的叹息震荡了暗色下的静阒。

官家在出言缓淡,声如止水,越阳山!

赵虞德!暗处怒喝,你果是自寻死路!

铿锵声起,刀剑出鞘。脚步声向此而来,赵虞德阖上眼。

一声轻微的断裂声后,眼前倏一亮。动动已然自如的手脚,赵虞德满腹狐疑睁眼,竟见一端秀身影立在光亮处!

赵都知,久违了。音色和悦,女子款步近前

一个时辰后。

朱雀门外清风馆,一处面上以女色招客,实则兼顾男风的妓馆,此刻正是迎来送往、门庭若市时。

郭偕进馆寻了间雅间,坐定片刻,便有一青衫男子推门而入,当前做一礼。看其约十七八岁,眉目姣好。郭偕颔首一笑,令之在身侧坐下,共为饮酒,谈笑风声。然这青年或不胜酒力,三杯两盏下肚便昏昏然,当下似连坐都坐不稳,只倚着郭偕痴笑。

目光扫过门外徘徊的人影,郭偕嘴角一勾,以外恰能听清的带邪意的声音:既不胜酒力,便歇罢,莫误正事!言罢搀起摇摇欲坠之人向床榻去。一入帘中,便迅速脱下青年外衣,将之放平榻上,即自解衣裳

片刻钟后,一袭青衫之人自帘后走出,长发随意披散,半遮住脸。快走几步自打开的窗户往下望了望,确认无可疑,便一跃而出,攀住近侧的树干,无声自二楼高处滑落中庭。继由小径穿出,上了走廊,前去数丈,叩开一间阁子的门。

阁中一人独坐,白衣纶巾,仕人装扮。

合上门,郭偕转身拱手:公主说,赵都知欲见我?

彼者点头,张口欲言,却被邻室爆出的嬉笑声打断。隔间喧哗,乐声人声混杂一处,格外刺耳。郭偕忍不住皱眉,近前几步:此处过分嘈杂,换处静室再言罢?

先来者起身与之附耳:此是我刻意为之,邻室乃吾家人。

郭偕顿悟,心下自佩服其一番良苦用心,即是坐下,二人促膝而谈。

赵虞德开门见山:郭兄今日出此计,是为试我?

郭偕露愧:赵都知见谅,事关社稷安危,郭某不得不谨慎为之!

无妨。彼者一笑,然你当知,我若与那干谋逆者是一丘之貉,则当日驸马恐也不能安然离开越阳山。

郭偕抱拳:此事郭某着实要谢过赵都知维护之恩,阿俭露面越阳山的消息若被嘉王与高士举知晓,吾等便凶多吉少!

赵虞德颔首:我当日听闻驸马曾往山中求见官家,便知事有蹊跷,照理当将驸马请来询问,然一则驸马尚未回京,二来内情明了之前,赵某不欲打草惊蛇,遂才压下。

郭偕会意一哂:这般说,赵都知实则也疑心过郭某与公主了?

一笑带过,赵虞德言归正题:郭将军道嘉王谋反,可有证据?

郭偕点头:若赵都知长时派人盯守建宁寺便会发现,嘉王某日凑巧与前入内副都知高士举不约而同前往礼佛,且都会在寺中独自静修半日,实则便是凑机共作密谋。一顿:另则,出戴楼门西行二十里,有处破败的道观正阳观,乃高士举令人炼丹之处!

炼丹?面色一动,赵虞德显纳闷。

未急释疑,郭偕低头捡起方才扔在脚下的布袋。赵虞德一眼看去,竟见袋子尚在蠕动,且有一阵轻微的吱吱声入耳,乍听令人悚然----里间竟是个活物!

解开布袋捉出只两寸长的灰毛活鼠,郭偕用绳子将之系在桌角,又从袖中拿出一纸包,打开取出半粒黄色丹药,掰下些碾碎混进桌上的肉食中,扔与灰鼠。

吞下肉食,灰鼠精神大振,用力向前奔突,显欲脱逃。几回试后,桌子竟被拉得抖动起,其上的杯盏碗碟随之摇晃,铿锵声此起彼伏。

这赵虞德变色,看向郭偕。

便是金丹的功效。俯身解下小鼠扔出去,郭偕关门回身:赵都知尚记得西北所谓的鬼魅为祸传闻罢?

赵虞德眉心锁紧:你是说,那些目光一动:非鬼魅,而是服了此丹的人?!满面惑色,此举目的何在?

郭偕踱回桌前:赵都知以为呢?

忖度良久,赵虞德迟疑着抬眸:试药?还是传播谣言,惑乱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