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1 / 2)

宅门开启,走出的老汉一眼瞧见熄灭的灯笼,摇头似嘀咕了句什么,便向前催促:诸位请快入内罢,我家郎君等得不耐烦,已然自饮一阵了。

三人从命。老汉刻意走在后,待那三人远去,才轻谓小厮:此事无外人知晓罢?

后者摇头:你一再吩咐,我自然记得,去馆中特意挑了初来乍到的三人,当是不识将军,彼时再多与他些钱财封口便是。

老者点点头,叹息一声,听音自责:这般,也不知能瞒多久,万一员外与大娘子回来发现端倪,可如何是好哟

小厮也无奈:孰教将军偏生有此一好呢,怪不得这些年

好了,莫多说了,该作甚作甚去罢。老者打断其言,跨入门,又转身指点了下熄灭的灯笼:莫忘教人来将这灯点上。

小厮不耐烦:深更半夜,又无其他来客,点它作甚?明日再言罢。

大门关闭,小厮驾着马车向后院绕去。夜色归于平静,唯门前的灯笼随风晃动,一明一暗,远看几分诡异。

之后个把时辰,宅中不时有琴瑟笙箫之声传出,似正饮宴。时至夜半,乐声终歇。又过个把时辰,宅门复开启,走出的三人步伐零乱、摇晃蹒跚,看来醉意不浅。马车自后绕来,三人互相搀扶着正下台阶,忽见一黑衣人不知由何处踱出,挡在面前,目光扫过那三张妆容已零落的脸,开口唐突:诸位,今晚可还尽兴?

回过神来,其中一青年笑得肆意:看来里间的官人所言不差,还果真有官差在外盘问!

另一看去醺意更甚的青年上前两步,音色轻浮:尽兴如何,不尽兴又如何?要不,你随吾等回去馆中继耍半宿?

另二人闻言大笑,相继便围拢上前,对问话者极尽挑逗。

此显出乎意料,黑衣人一时无措,连连后退欲脱身,好在有那赶车的小厮上前劝阻,三人才悻悻收势,回身欲上车。

外间哪位小郎将外袍忘在内了?忽见一老者追出门,向彼处询问。

立在车前的三人互一打量,又发出一阵莫名的嬉笑,便见一衣着单薄的男子踉跄着向内去,一面高应:是我

老者道:小厮已将衣裳送来了,小郎便在此待候罢。

然而酒醉之人显未听进,摇晃着向内去,老汉无奈,只得将之扶上台阶。才进大门,便听内中小厮的声音:来了来了,小郎的衣裳!

少顷,披上外袍之人又摇摇晃晃出来,此刻马车已赶到台阶下待候。老者将其搀下台阶送上车,另两人也在小厮相助下上车坐定,马车便驶出。

时至四更。

南城外荒凉的道边,一辆马车无声驻停。不多时,一人一马自后驰来,停在其侧。但见车帘轻撩,探出张女子的脸,与马上人对视后,面上流露欣慰意。

来者下马上车,马车即驶离。

执手相拥,车内许久静谧。

大哥他先开口,女子的声音透着忧虑。

至下无消息,便是好消息。男子轻回,声音柔和不失坚定。

第29章

乱云低垂,急雪回舞。

空旷的官道上,一人一马飞驰而来。乍然间,或是马踩雪洞失了前蹄,伴随尖利的嘶鸣声,马上人被狠狠甩出,就地滚了数滚,翻进道边干涸的沟渠中。

半晌,又一声悠长的马鸣后,沟渠下的人才动了动,似乎无大碍,起身环顾了圈周遭,释然般长舒一气:好在无人!想他堂堂禁军都虞候、马上建功的常胜将军,竟也有此狼狈之时,若传将出去,岂非与人添笑柄??

一时顾不得晕胀的头以及嗡嗡作响的双耳,郭偕上前仔细查看那险毁自己一世英名的元凶:幸在如他一般,只是小受惊吓,并未受伤。

抬头望了望,前方的城楼距此至多不过一两里地,索性天才过晌午,也不必情急。这几日日夜奔波,莫说人,实则马也已精疲力竭,也好在这一摔,令他幡然醒悟:事虽急,然总要先保住命才有后计可图!

既马累了,兴州城已近在眼前,郭偕便也无意急赶,牵马徐徐向前方的城门进发。两刻钟后,一人一马便抵达。或是太过疲累,也或是方才一摔令他懵忡,郭偕进城后总觉有诸多双眼睛在暗处盯着自己。

不怪他多心:这一路北来费了三四日,京中已不知是何景况,但无论郭俭是否逃脱,高士举当皆已知他离开,万一皇城司果真已为高士举掌控,则今上在兴州这一秘讯就难免走漏,如此,自己的去向于高士举而言便不成疑,若截杀令赶在他前传到兴州,则他现下,便是九死一生!

摸摸才粘上的胡须,郭偕暗下祝祷:但愿这身行商装束能骗过高士举的耳目,助他安然抵达州衙,见到此地唯一可信之人。

雪虽相较方才小去些,却并无停歇之意。身侧过客皆形色匆匆。郭偕上马缓行,一路向北,约莫两刻钟后,前方的白芒中隐现了两片朱红,越是往前去,那色泽便越光鲜此,便是州衙大门了!行到近前,郭偕却未驻马,而是径直绕去到西边的侧门前,才下马向守卫作询。

听闻他要找荀通判,守卫的面色似有些怪异,上下打量之。

郭偕忙道:我乃荀通判的表兄,此回北来经商经过兴州,特来探一探他。

如此你倒着实来得不巧,荀通判因公务出城去了,此刻不在衙中,一时半阵恐不会归。守卫面色稍缓。

这般巧,他竟出城了?失望之余,郭偕尚报一丝侥幸:他自南带来的家人也与我相识,可能令我与他等一见?

守卫摇头:荀通判那两家人也已随之出城,此刻官舍中除了杂役并无他者。

不知为何,郭偕心中忽而生出一种怪异感,却又说不清源头何在,但无论如何,向荀渺打听官家下落之想已落空,他须当机立断,另寻出路。

上马缓行,一面暗忖对策。

形势紧急,他显不能待到荀渺回城再作打算,遂于官家的下落,只能凭猜测了:当初未询问赵虞德官家北来的目的,一则知他未必愿答,二来郭偕自也有所猜只是猜测终究是猜测,万一有偏差,则此一去,还恐回头无路

抬手往胸前按了按,轻叹一气:难道这粒金丹,果真会有用武之地?然此药凶猛,服后生死难测,加之先前高士举逼他服下的那粒紫丹,毒发的一月之期将至,两者相合,或更催命!因是若非万不得已,还是不可冒此险。

揉揉眉心,郭偕惟余苦笑:当下之境,是流落在外待落狼口,还是自投罗网,闯去虎穴?此间利弊,果真须好生一作权衡!

嘉王与高士举当下若无意外,当已对他下了必杀令,至于邵景珩郭偕费力回忖后,发现那点陈年旧怨,似还不至令彼者对自己赶尽杀绝,况且当下他还手握可令其人沉冤昭雪的证据,自多一道保命符;二则,邵景珩除却心胸偶见狭隘,多时还算磊落,相较嘉王与高士举的卑劣奸诈,他甚堪称忠贞君子了!既这般嘴角一扬,郭偕果断策马拐过街角接下,就去经略安抚司!

一番奔波,天色不觉已暗。郭偕拐上条狭窄的街道,正专心策马,忽觉耳侧风声呼过,抬眸扫见一抹黑影袭来,不及举动,便觉右肩一阵麻痛:人竟被股猛力掀飞出去,坠马落地!

你这厮,欠了债就想跑?世上恐无这等好事!狠厉的呵斥声入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