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2 / 2)

张嘴却无言。穆昀祈接过馒头,小心翼翼咬了口,顿觉满颊甜香,顺将那股残留喉间的膻味也压下不少。

手边又递来一小碗:这羊乳我已令人烹煮过,味道浅淡许多,你尝尝。

稍加迟疑,穆昀祈终究不忍拂他好意,接过碗小啜口,不知是否错觉,果觉膻味已无,倒甚甜香。

食罢,那人又命人送来热水,虽无茶饼茶具可供烹茶,但此情此境,穆昀祈已心满意足。

热水倒入碗中待凉,穆昀祈眸光微垂,一抹赧色自侧颊悄然浮起:我从不知,北地的羊肉竟会这般膻

那人温言宽慰:并非北地肉膻,而是北人粗犷,肉食皆是烤来便食,几乎不加调味,不惯之人自难下咽。

穆昀祈悻悻:然汝等皆可食

吾等是武人,行军征战时,但得果腹便好。近前两寸,拉过他一手在掌中安抚般摩挲,实则许多行商、甚是禁军将士方才北来时也吃不惯这等粗食,但时日久去,才渐适应。一顿,口气愈发婉转,倒似哄劝:你北来才几日,不惯是常情。我此回出来带了些干粮,足够你应付至长春镇,因是无须忧心。

真的?乍抬眸,穆昀祈眼中欣慰的光彩跃显,见彼者点头,嘴角顿勾,讪笑中又透嘲意:我私自出走,原以为你得知必然恼怒,不想你却还记得与我带干粮

知我恼怒,你却还敢提?手上的力道加重,邵景珩虽强作,却依旧显不出怒意,只唯瞪眼,那意味恰似嗔怨。任命一叹,将狡笑之人往怀中塞塞,口气尚严:我早说过,无论如何,不许你独自犯险,你为甚就听不进?

孰说我是独自?换个舒适些的姿势倚着他,穆昀祈申辩:不是还有郭偕与吕崇宁么?

哼了声,那人轻蔑:一个中毒在身不知阳寿几许,一个牙尖嘴利言过其实,也堪大用?

话不是这般穆昀祈言出一半,忽听外间人声,忙自缄口。

曾木头,你还在置气?吕崇宁的声音,略微沮丧,然那又非我所为,是郭将军唤你去的,你自未留神,关我何事?

我未说关你事。曾无化的声音冷淡一如既往。

那你为何不理我?吕崇宁情急。

我素来这般声音渐远,不仅对你

你等等!后者声音亦远去。

静寂半晌。

轻咳一声,穆昀祈揪揪身前人衣襟:他二人,何时走这般近了?且说,目光略不悦:曾无化何以这般高慢,竟连朕的人也不放在眼中!

简直颠倒黑白!然而对上那双净如清潭的眸子,邵景珩心底好容易积起的几丝不忿也顷刻烟消云散。摸摸那张甚是无辜的脸,只唯苦笑:孰教你的人先招惹他?

穆昀祈梗梗脖子:孰教你不放我北去?

竟还理直气壮!适时当与他些诫训。托起他后脑令之正对自己,邵景珩正色:我当初不赞成你绕道猷国,如今尤是。只你心意已决,我只得屈意认同,但接下一路,你皆须听从我,不可肆意犯险,否则我即刻将你绑回兴州!

轻哼一声,穆昀祈嘴角又翘高半寸,显然不以为意。衣袖一拂,便往木案倚去,孰料未尝经意,竟是一手推到了灯盏。轻响声后,灯光乍暗。

邵景珩起身奔前地上铺的是毛毡!大敌当前,君者未死社稷,却因一时大意殒身在区区数步宽的毡房内,岂非贻笑大方?!

好在灯罩犹在,火落地即熄,免去一场祸事。

惊魂稍定,邵景珩只觉衣袖抖动,回见那人垂眸盯地,音色惊奇:景珩,你看一手指向那盏白得近乎透明的灯罩。

就着另一灯盏的光亮蹲身向前,邵景珩欲捡起地上之物,然触上便觉手指刺痛,顿时明白那人惊诧的缘故那灯罩,竟是冰铸!

目光相触。

景珩,这灯,点多久了?穆昀祈轻声,似怕眼前之景是错觉。

彼者不言,但心中一念,已呼之欲出。

第34章

一轮红日冉冉而起,橙色的日光冲破缭绕的晨雾,完好映衬出前方山体的轮廓。

那便是定山!领路者抬手指去,音色敬畏。

穆昀祈凝目远眺,见彼山势巍峨,形如卧虎,峭壁插云,险峻不失磊落。自也称叹。

冰湖便在其下?郭偕发问。

领路者点头:湖在山脚,距此还有十里路。

那便加紧策马,莫要耽误行程!邵景珩催促。

昨夜受那灯罩启迪,穆昀祈得知这世上竟还有火烤不化的坚冰,顿起一念:采来此冰铸器以防药人!遂一行人天未亮便出发,绕路二十里来此取冰:据传这定山千年前乃神仙居处,山水通灵,山脚湖中的玄冰千年结就,遇火难融,因此被胡人视作圣物。

刻把钟后一行人便抵山脚,继上一条崎岖小径,向山中进发。路不长,然山道崎岖,雪厚难行,足足走了半个时辰才至那处开阔冰湖边。下马,侍卫们便由领路的白龙部族人领着,下湖敲凿。

叮当声不绝于耳,震得穆昀祈有些目眩头晕,便自踱开,沿湖蹀躞,趁隙思量一番后计。

前面的路渐收窄,穆昀祈驻步,犹豫是继续前行,还是就此转回。回望湖上,十几二十条人影依旧埋头苦凿,却至下一块整冰还未取出,看来那族长所言不差,此一停歇,非个把时辰不得上路!这般嘴角抖落一抹苦笑,继自前行。

前方山壁凹进一块,凸出的顶壁挂满冰凌,长及地面,美轮美奂。穆昀祈小心迈步,扶着岩壁绕至冰凌后,又走了不到两丈远,忽觉一侧冷风吹来,看数步外的山壁再度凹进,心下有所猜,继续前去,眼前顿一亮果不其然,此处有一山洞!

郎君,邵相公请您回去!吕崇宁在后急唤。

迟疑过后,穆昀祈恋恋不舍,转身走回非常之时,克制为好,免犯不必要之险。

湖上的铿锵声似较方才愈发响了,穆昀祈抚着额角,拉着岸边静立之人向来处回指:景珩,那处有个冰洞,似还透光,不知通向何处

话音未落,却被由远而来的一声打断:相公!是曾无化,看其快步奔前,神色严峻:山外有一队人马正向此来,看去似猷国军队。

猷人?!邵景珩顿警觉,来者人数多少?

答曰:约莫百人。

一时不语,邵景珩垂眸静思。穆昀祈知他所忧:猷国内乱未息,此番来者,不能断定是官军还是叛军,但有万一,来者近百人,己方人数却不出四十,对战绝处弱势!

此地可有退避之所?穆昀祈发问。

此须向那干羌胡人打听。曾无化叉手:臣这就去问!

却被邵景珩唤住:将人带上岸来问罢。

胡人前来,听闻要寻处躲避,迟疑过后,指向穆昀祈方才去过之处:彼处仙人洞穴,或可藏身,然吾等以往并不敢闯入,怕冒犯仙人招致降灾。

仙人洞穴?穆昀祈眸光一亮:果然,就知此洞不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