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1 / 2)

景珩穆昀祈望向嘴角渗血之人。

卖力一笑,却是惨淡,那人抬手拭去血迹:小伤,无碍。谓曾无化:将行囊中的药拿来,与众人就地疗伤。

药取来,众伤者或服或敷。趁时坐歇片刻,穆昀祈唤来伤势较轻的吕崇宁,递上鸣泉剑:拿此去湖上开冰,当可事半功倍!

吕崇宁领命,然手触剑柄,一声尖锐的鸣音便就弹出,震得近处人纷纷蹙眉掩耳。

这动作一滞,吕崇宁惶惑。

方才那道人说了,此剑认主。邵景珩凝眉。

缄默过后。

郭偕近前叉手:可容臣一试?

点点头,穆昀祈将剑递上。恭敬接过,郭偕乍看无恙,然未及迈步,又闻一声锐鸣自剑身发出,郭偕顿似拿了千斤重物在手,难为自主,踉跄数步,竟是单膝跪地,剑应声而落,似被股玄力牵引,又滑回穆昀祈脚边。

我早说过了。一眼扫过狼狈之人,邵景珩眸露讥诮。

就地坐下,郭偕似未听见,闭目自平复。

捡起剑,穆昀祈一言未发,径直往湖中去。众侍卫跟随。驻足冰上,看他执剑试探般下刺:诚如所想,剑锋入冰,不费吹灰之力!只需片刻,数十块浮冰已取出。

趁侍卫们运冰的罅隙,穆昀祈命将那道人带来。

不知是为自算过一卦,心知一时半阵并无性命之忧,还是果真心性灵慧,知面前人无意再开杀戒,自称正觉真人的道士临前神色泰然,于彼所问,看似知无不言。

据他称,高士举当初寻到他等仙门名士,初衷是为病入膏肓的邵太后炼长生丹续命(大熙太|祖取历朝之鉴,以为服食丹药谋取长生乃旁门骗术,古来帝王但为此者,无一不因中毒而英年暴亡,遂立规矩,大熙上至天子,下至百官,均不得豢养道人术士,更不许服食丹药!遂高士举替邵后寻术士炼丹,不得不于暗中进行。),然孰料丹未炼成,邵后便殒身寒食之变。生怕高士举迁怒,为求自保,道人们翻遍古籍,寻到几样仙方献上,其中除了长生不老药,便有服后可刀枪不入似同神兵的金丹,高士举闻听果喜,即令他等立炉炼丹!孰知那古方残缺,炼出的金丹药效与记载相去甚远,且历年余无长进,高士举已然急恼,正觉道人惶恐,生怕一命难保,便伺机出逃,然而阴错阳差,来到这北地竟又被迫投奔了同样野心昭彰的霍兰昆,继受之驱使炼丹。

穆昀祈暗下忖来,归云谷藏兵实乃寒食之变后才起,倒与这道人所言合得上。因是已七八分信他真。一沉吟,举起手中的剑:你说此剑认主,是何意?

三指拈须,道人乍看倒存几分仙风:这鸣泉宝剑,当年随天师李夷斩妖除魔、救护众生,虽是功高,却积杀气过重,因是未能随天师登仙。千年来被封印在这极地寒境,想是天师苦心,欲令之静修去戾。摇头一叹:可惜成效不显啊!

戾气?穆昀祈皱眉盯着那柄静下便如凡物的剑,你之意是,此剑因积杀气,才暴躁如斯?

既如此,便将之封入洞中继续修炼,免伤无辜!邵景珩提议。

道人摇头:徒劳而已!我说了,此剑已认主,无人能将之封回。目光转回穆昀祈身上,竟透崇敬:宝剑有灵,虽因杀戮过重而戾气难消,然好在尝伴天师之侧,受天道感化,大义未泯,便是所谓邪不胜正!它虽伤你,却也因此触血识人,认你为主,此间缘故,想必阁下命格特殊之外,尚还因你胸怀正气,遂汝当下,是唯一可驾驭此剑之人,阁下但不违天道、守持正固,使之非但无咎,或还可助其去邪返正,修成正果。此乃存世功德,何乐不为?

若非方才所历,穆昀祈必要以为这老道信口雌黄,一意谄媚为求留命而已!然至当下,却不得不信其有,也索性此剑可破药人之功,为一大利,与之相较,所谓戾气杀性,至后慢慢消磨也未尝不可。心念初定,便收剑入鞘。

此刻闻邵景珩发问:你为嘉王所炼的,不仅仅是延寿丸与这养神力的金丹罢?跨前一步,音色咄咄:尚不乏害人之物罢?

浅一沉吟,穆昀祈即会其意,接言:你炼的毒丹,当有解药,当下奉上,可罪减一等!

道人爽脆:孰人中毒,要待贫道与他诊过脉,方知如何解。

穆昀祈目光向一侧示意去。

郭偕即上前,一面伸手与道人诊脉,一面回眸瞥向面色倨傲之人,嘴角不觉上勾:面恶之人,却也有心善之时?看来今后于之,心胸狭隘四字,倒是要慎用了。

好在他所中只是寻常之毒,正觉与他数颗药丸,吩咐连服五日,即可恢复。

一应事罢,邵景珩迫使霍兰昆下令其余众留在原地,他等则带上霍兰昆与正觉二人离去,继往长春镇进发。

为防追兵,一行人途中除了饮马,余时皆不敢停歇,及至入夜,巧遇旷野上一座空置的毡房,才驻停歇息,用了些干粮。此地离长春镇不到百里路,郭偕提议一鼓作气,星夜驱马,以赶在明日日落前抵达。众人多赞同,唯邵景珩踌躇。

藉口查看俘虏,邵景珩出了毡房。

邵相公是忧心官家?随之踱出,郭偕开门见山。

未尝否认,邵景珩声出不高,似怕里间人听见:吾等行伍,带伤奔袭、日夜在途是常情,然官家未吃过这等苦,又有伤在身,我怕他撑不住。

此,郭偕何尝不知?且说这半日来他屡看穆昀祈面色,似觉越来越苍白,想当下不过强撑而已。只若就地歇息,万一被霍兰昆的人马追上,后果难料。稍加斟酌,便提议:要不这般,我带人往近处找寻,若得马车最好,不然,趁时官家也可多歇一阵,待我回来再上路。

看来只得如此,邵景珩应允。

霍兰昆服了正觉道人的丹药,一路昏昏沉沉,并无反抗之力,当下被单独看管,当是无碍。邵景珩查看后返身欲回,迎面却险与一人撞上却是曾无化。

相公,官家他寻常遇事不惊之人,此刻竟情急慌张:似乎,不大好。

脑中嗡了声,邵景珩快步赶回。

毡房中,穆昀祈依旧靠在原处,双目轻闭,昏黄的火光映得那张脸白无血色。

上前蹲下,邵景珩手背触上其人额头不热,反之,竟还有些凉!继拉起他手,却发觉连手心都微凉。

景珩昏沉中的人眼皮动了动,口中呢喃,冷

冷?怎会!不及多思,邵景珩回头急令:去取最厚的衣袍来!一顿,将那道人也带来!

衣袍与正觉道人同时而至。为昏沉者裹上厚重的裘袍,邵景珩便令正觉上前诊脉。

此乃剑伤所致。片刻,道人收手捋须,鸣泉剑在冰洞封存千年之久,寒气凝聚已然成毒,此非贫道能解。

一把揪住他,邵景珩声色俱厉:你不是自称真人半仙么?如何不能解?

道人无奈:因此伤须得药医,然此处并无药。

药?邵景珩凝眉,何药?

红参!一字一顿,道人缓缓:唯有红参之热可驱此毒寒,且参龄愈长,药效愈佳。看向昏沉者:看来寒毒已渗入其人肺腑,救治还须及时啊!

红参咀嚼过此二字,邵景珩抬眸:传令下去,即刻备马,我要星夜赶路!

月冷风疾,寒意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