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 / 2)

给你找了个人间天堂,专治各种腰不好,我妈亲身试过了,据说是祖上传下来的手艺,管用的不得了,你

重申一次。方驰站住脚,沉着脸,冷声打断他:我是肩颈不好,颈椎上的毛病,老子腰没问题。

张远一愣,随即没忍住扑哧笑出声来:不是,你这是什么奇怪的偶像包袱行行行,你腰好体健肾不亏行了吧!那什么,我妈把地址发给我了,一会儿吃完饭我送你过去。

方驰这愁人的肩颈痛曾经辗转过多家知名医院,私人医生也看过无数次,不过治这毛病重在坚持理疗,还需静养,可职业属性养成了他一天不打鼓就浑身难受的毛病,况且他必然没有那么多的私人时间来安静休养,去趟医院都得全副武装,一路躲粉丝防狗仔,更别说长期出入医院康复科了。

三天里两场巡演,如今顽疾复发,而几天后又是更加密集的工作安排

转了转酸胀的肩膀,方驰那双本应含笑藏情的桃花眼中此时半点笑意也无,叹了口气,勉强答应下来。

第二章

张远订的餐厅是个人私房菜,距离乐队排练室不算近,绕了大半个中环才到,但好在私密性绝佳。

CALM五个成员前几天跑了两个城市的巡演,其中由于时间过于紧迫,吃不好睡不上的,每场演唱会结束后,还要接受媒体采访、主办方庆功,庆功宴上也有娱记媒体跟拍,甚至有后援会的粉丝专席,说是吃饭,其实就是五个人举着香槟杯再来一段场外solo秀,几天下来没吃过一顿正经饭,如今回到大本营稍作调息,看见满桌的玉盘珍馐,一个个的直眼冒绿光。

来吧动筷子。张远虽然是经纪人,但是这几年相处下来,尤其是在私人时间里,和乐队成员倒是更像哥们儿关系,一落座,就招呼大家赶紧吃饭,没外人,都不用端着,好好吃顿饭,吃完赶紧回去休息哦对了,钱松别的随意,辣菜别碰。

钱松闻言一顿,默默收回了伸向麻辣小龙虾的手。

张远下车时,特意从后备箱里拎了两瓶没有包装的棕红色液体,此时拧开瓶盖,一股醇厚的酒香掺杂着零星特殊气息的味道顿时飘了出来。

张远给自己倒了一小杯,笑着问其他几个人:尝尝吗?独门绝技,自己泡的药酒,七两多的黄参,加了鹿血、枸杞、不老草、肉苁蓉,还有嗐,总之都是强身健体的好东西,补补?

五个队员都是二十出头的青年,在娱乐圈的日常生活中,接触最多的除了音乐,就是各种潮流风尚和粉丝尖叫,哪见过这种中老年人养生秘籍,几个人登时让张远忽悠地不轻,兴冲冲地举着杯子过来,表示必须尝尝。

鹿血苁蓉......方驰靠在椅背上,看着张远给他们倒酒,悠悠道:你这是强身健体?看不出来啊远哥,刚三十出头,就不行了

少编排我啊。张远笑着拿过方驰手边的杯子,给他倒上,试试,六十三度纯粮食酒,泡了多半年呢,也有祛湿寒的功效,对你那老肩老腰也要好处。

我腰没事。方驰颇为不耐烦地重复了一遍,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只觉得辛辣无比,还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立刻皱眉:劲儿这么冲?

你那是喝软酒喝惯了。张远端起酒杯,往桌沿上一磕,招呼道:来,咱们先小范围的队内庆祝一下,今年夏天的巡演开了个好头,等整个巡演计划走完,公司大庆!

这顿饭吃得难得安静消停,简直令人通体舒畅,两个小时后,众人带上口罩,满意而归,除了好像都有点喝大了。

司机开着商务车,要将队员们挨个送回家中,方驰想到还要跟张远去那个人间天堂感受一下祖传手艺,上车前临时决定:我和远哥打车走吧,省时间。

井寒想了想,说:不安全吧,万一出租车司机认出你来了

没事。张远也喝了不少,接话道:这家餐厅有专车代驾,我跟老板说一声,让他找人送我们。

钱松也问:可靠吗?

这就是娱乐圈正当红的烦恼。

张远不甚在意地摆摆手:自己人,放心。

众人听经纪人都打了包票,也就安下心来,道了别后,各自上车原路折返了。

这家私房菜的老板似乎和张远相熟甚笃,亲自开车送他们过去。

私家车后排座位上,方驰仰头靠在车座上,一双长腿放松地舒展开来,一个黑色的口罩遮住了立体俊朗的口鼻,整张脸上只余一双轻阖着的桃花眼,长长的眼睫在眼底投射出一小片阴影,看上去带了几分漫不经心地疲惫和放松。

方驰酒量还算可以,说不上千杯不醉,但日常酒会应付圈子里的人际交往却足以,不过圈内的社交场合,明星们也好、资本方也好,正常交际一般爱喝突显逼格的红酒佳酿,所以像这种纯粮食酿造的、加了料之后度数更猛的散装高度白酒,方驰确实是第一次喝。

车厢里放着轻音乐,张远坐在副驾和老板低声聊着天,一时间氛围静谧,方驰此时有些酒意上涌,恍惚中似是进入了浅眠。

.........

吃过晚饭已经八点多了,一般这个时候,店里还在上客,此时外面的雨势虽有转小,却依旧没停,林晓给师娘打下手收拾好餐桌,闲来无事,便说:我去前面盯一会儿,万一有人来呢。

师父坐在房檐下的竹椅上,手里摆弄着收音机,听着雨声不绝说:都这个点了,还下雨,哪还有人,别去啦。

林晓从门后摸出把伞来,就是师父师娘出门带的那一把,撑开,说:没事,十点我就落锁关门,天不好,您和我妈早点歇着。

平时在店里,人前林晓总是称呼他们二老师父师娘,无他,就是想显得技术上专业点,私下在家里,却是实打实地喊爸妈的。

林有余见劝不住,便说:那让你妈扶着过去,院子里有积水,不好走。

不用。林晓从厢房里把自己平时不常用的导盲杖找出来,轻声说:就这么一小段路,我探着点就行了。

说完撑着伞,打开导盲杖上的感应源开关,慢慢探着脚前的路,走进了雨夜中。

这个时间天气,确实会少有人来,林晓从后门进到一楼店里,收了伞靠在墙角,回到电脑桌前重新坐下,戴上耳机,打开电脑,登陆了一个盲人在线学习教育的网站。

他从抽屉里拿出盲文笔和盲写本,跟着耳机里的课程讲解,快速地在硬纸本上扎出一排排凹孔。

林晓是读过书的,不过小学初中念得都是盲校,也就是社会上俗称的启明学校,一般在这种学校上学的孩子,都是先天或者后天、并且彻底治疗痊愈的希望很小的视障儿童,而这些小孩子不同于普通学校的学生,他们在校除了文化课的学习以外,从小就接触按摩推拿的技能练习,算是为了日后的生活早做铺垫。

但林晓和这些盲校的同学还有不一样的地方,他从小跟着师父师娘长大,师父一辈子的好手艺是家传的,他会听会说开始,每天接触的就是最正宗的盲人按摩,三岁上就开始被师娘拉着小手在师父身上找穴位点,找准了给颗糖,找错了挨句骂,所以在学校的时候,他对于技能专业课不甚上心,而是将更多的时间用在了文化课的学习上。

就像一株长在荒漠里的枯草,恰逢雨露,拼命吸收。

所以,等到初中毕业,同学们大多都上了特殊中专或者干脆终结学业进入社会后,这个沉静的少年凭借优异的毕业成绩,被市内一家普通高中破格录取了,几年前,这件事还造成了一点小的社会效应,上了当地电视台的新闻栏目。

然而,上了高中之后才是真正的考验。

普通高中,没有专门的盲文课本,他和一群眼亮心明的健康少年们坐在同一间教室,接受一样的文化课教育,渐渐地便不再如之前一样轻松。

尤其是写字。

学校没有专门的盲文老师,因此平时上课还好,老师在讲台上讲课,他能凭借老师的口述扎盲文做记录,但是在做作业或是考试时,他都需要用正常的试卷和文字作答,逢遇考试,学校考虑到他的特殊情况,虽然不能单独提供给他一份盲文试卷,但是总会专门开辟一间只有他一个人的考场,一名监考老师负责口述试卷题干,林晓手写答题,然而,这也在无形之中给了他莫大的压力,无论是时间还是速度上,比较正常学生都不够用。

就这样咬牙坚持了三年,两年前,也就是十七岁高考时,他没能考上普通本科,却又不愿意去读特殊教育学院,因此落榜。

加上那段时间,师娘的身体出了些问题,师父一个人照料不过来,无奈之下,只好从学校回到了家里的按摩店,和师父一起照顾师娘,照料这小小的营生。

不过,生活虽已如此,但内心梦想不死。

尤其是一年前,他听说自己一直心仪的几所普通院校里,有一家开放了面向盲人的社会录取考试,专门的盲文试卷,考试时间也有所延长,若是成绩合格,就可以和普通考生一样,进入高等学府学习,他已经毕业两年了,所以即便再次报名,也只能以社会人员的身份参加考试,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心里那簇燃烧在黑夜之中的微弱温热的火种,从未熄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