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2 / 2)

他喜欢看这绣花帐子,喜欢它的昂贵厚重,但不只为它一寸千金的价格它让他觉得安全、舒适、放松。

被充裕的情与物包围,任谁都难免要失神沦陷。

他隔着纱帐,看外面模糊身影,那些都是为他牵心忙碌的人。

他仿佛吃了什么安神药,只觉四肢百骸奇异的舒服,整个人心神迷幻,昏昏然又睡了过去。

这一睡,他醒来时,已是三天三夜后。

此时正是正午,侍女在他床边小憩,他闭着眼时,略动了动手,便有侍女便机警地叫出声。

醒了,醒了。

钟天青睁开眼,目光向外搜寻纱帐外,竟然没有那个白色的身影。

他垮了脸色,一股空虚和失落填满心头。

侍女脚步轻移,十分雀跃的忙前忙后。外间,啪的一极轻的响动,有笔杆被放在桌上。

接着传来椅子移动之声,似有人从书案前站起,继而,屏风后转进来一个人,正是雪照。

钟天青鼻子一酸,空虚和失落竟然又转化为委屈。

他一边鼻酸,一边心中好笑,自己这是矫情个什么劲在也不行,不在也不行。

雪照缓缓走近,揭开纱帘,俯下身柔声道:你醒了,饿了么,你已五日未进食了。

一个侍女还是上次那个年幼的,忽然俏皮地道:殿下也五日未合眼了。

雪照和钟天青四目相对,不知在想什么,两人一起默默笑了。

雪照问了钟天青身体,亲自为他选定饭菜,钟天青要他回去休息,他摇摇头,道:云光军离不得我,你既已醒了,我便先去军中一趟,还有许多要事要办。

钟天青见他如此繁忙,心中一片酸软复杂。

雪照去了。

钟天青从床上爬起来,要侍女替他寻件外衫,一低头,他看见自己床边小几上有一只小木头人。

还是新出的样式。

钟天青拿起小木头人,转动手指,闻到清新的木头味儿。

他攥着这木头人儿,心中有淡而长久的欣喜。

一刻钟后,侍女搬来饭菜,他才醒过神来。

年幼的侍女嘴快手快,道:你手里的东西先收起来吧。

他还未答言,便见她将一精致木箱豁然大开。

钟天青阻拦不及,立刻上前,道:不要动这个,这是殿

他的话音停下,目光落在那箱子里。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不出意外,明日断更一天,周一见。

第44章

箱子里物品简单,最上面是一支腰封,牙白色,素布皮扣,早用的发旧。

钟天青一见便愣住这是他早年用过的贴身之物。

为何竟会出现在此处?

他拿起那腰封,心中将要迸发出什么东西般,重重鼓胀着,手里却十分轻,将那腰封徐徐转动,细细凝视。

继而,他目光一转,落在腰封下面。

那是雪照常穿的一件衣衫,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折叠平整的素色布料上,放着一个红油纸的小包裹。

那小包裹,像是刺了他的心。

他放下腰封,将其捏在手上。

这是他在黑石山山洞中,偷偷用来引诱雪照的欲仙果。

一共两颗,剩下一颗,他当时不知随手扔到哪里。自看到此物前,他甚至一度早忘了这另一颗欲仙果。

它为何也出现在此处?

他顿了片刻,某个猜想渐渐发芽,心中鼓胀的越发厉害。

他失神冥想了很久很久,直到一双手轻拍他肩头。

他回头,身后那人素衣长衫,依然是雪照。

雪照想起一件要紧之事,故此去而复返。他刚进门便见钟天青对着他的箱子发愣,拍了拍钟天青的肩膀后,他回过头,还像是癔症不醒。

雪照道:有件事

钟天青抢着道:这是你的东西么?他举着那颗红色的小包裹。

雪照一愣,道:自然是。

钟天青盯着他的双眼,问:当时是你捡走了它?

雪照被他引着想起过往,淡淡一笑,是。

钟天青凝眉,像是思索什么百思不得其解之事,你为何留着它?

雪照含着淡淡微笑,垂下眼睫,将他手中的东西拿了过来,轻声道:我对你说过,你是我的责任,从那天起,在我心中便开始了。

钟天青眉头越皱越紧,他仔细品味这句话中含义,越品味越觉得不对劲。

或许,整件事情并非他所想那般

雪照看他表情越来越纠结,轻轻拢住了他的腰身,担忧的问:怎么了?

钟天青回过神,摇摇头,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没什么。

雪照自然不信,那你何以如此神情?

钟天青只剩下轻微摇头,低下头,复又抬起,努力笑道:或许,等我们改日闲下来,我再细与你说?

雪照将拥入怀中,这才颔首,道:好,反正日子还长,我在北境极寒之地有一处山庄,东北海边还有一处临海庄子,景色俱都不错。等南境彻底平复后,我们二人去那里走一走,好么?

钟天青闭上双目,想象他所言情景,嘴角渐渐涌起一个微笑,好。

不过,在此之前,有个人想要见你,我想问你见是不见?

钟天青笑问:问我见是不见,首先该告诉我是谁。

雪照凝视他双眼,仿佛在打量他能否接受这个答案。

钟禹生。

钟天青的笑容渐渐茫然。

雪照补了一句,你父亲。

钟天青的笑容彻底没了。

他深呼吸两下,才渐渐听明白这六个字的意思。

他在此世界的生父,钟禹生。

抛弃他们母子三人的钟禹生。

他不是追寻人生抱负去了么?怎么回出现在此地,还要见他?

雪照三言两语将事情简单说明,钟天青这才知道,他生父抛下他们母子后,并没有大展抱负,依旧是寂寂无名,娶了济麟的疯母,做了上门女婿,甚至还并不得志。

他心中翻江倒海,依着他的个性,他几乎立刻要反嘴讥讽这个钟禹生几句,并且要如斗胜的公鸡一般,摆足姿态,他越是想见自己,自己越不见他。

他胸膛起伏几下,忽然想起他穿来这世界时,那个原本的,只有四五岁的小钟天青,那个茫然又无助地生活着的小男孩。

也想起前个世界的自己,一样的年幼,茫然,被迫接受大人馈赠的命运。

他沉默了一会儿,道:他想见我?他冷笑了一声,莫名的恨意、委屈、报复心、好奇等等齐齐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