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 / 2)

前去提亲当日便遇上了骤雨雷电,险些劈了车马,两家皆以为不吉,便当即解去了亲事。

十年前,大少爷再议亲事,偏生刚交换过生辰,便测出大凶,隔日大少爷便落入水中,人虽无碍,但亲也结不成了。

又一年二少爷议亲,说的是工部赵侍郎家的小姐,可媒人刚刚入门,那赵府上的宗祠便起火了,如此又只得作罢。

三少爷起先还算遂顺,可到了登门相看之日,却突发魇症,满口断子绝孙的昏话,整个人癫狂不止女方见状自然是不肯的。

可说来也怪,那边的人刚走,三少爷就好了,且从此再未犯过。

四年前,老爷着急了,又给大少爷娶妻,可

这些年下来,家中三位少爷什么都好,可每每到了议亲的时候,便出了百般状况。后来老爷便想着,就是不娶妻,且只给少爷们纳些妾室也好,谁知竟也没有一桩成的外头人皆传是招惹了什么邪物,要蒋家绝后呢。

钟棠听着这蒋家十多年遭得罪,虽觉得荒唐,但却并不怎么惊讶。恰有微风吹来,将那垂柳绿条拂到他的朱衣上,钟棠进而又问:那出了这么多次事,之前蒋员外可曾请过旁人前来探查?

自然是请过的,我家员外素来与太渊观的道长们交好当年太渊观中的百子台便是员外监造的。只是那边的道长每每前来,都说是时候还未到。

钟棠皱眉,又是太渊观与百子台?

既是如此,那为何这次又请了金乌观的道长?

张管事眼神空空,思量着说道:一来是二少爷婚事在即,老爷实在着急了,生怕这次再不成,便真要断子绝孙了。

二来

西山亭中,蒋员外也三句一叹气地,同样也将家中这些年出的事都说了,二少爷蒋玉彬的脸色跟着越发难看。

但李避之却并没有半分奚落的意思,他静静地听完蒋员外的话后,才问道:二少爷婚事在即,可是又出了什么事?

蒋员外的叹气声更重了,握着拐杖的手,都不自觉地微微抖动:何止是又出了事,这次这次竟闹出人命来了。

这蒋家之前的事,无论怎么闹腾,都是到拆了婚事便作罢,从未伤及过人命,可这次却大不一样了。

李避之望着茶盏中袅袅水汽,语气仍是平和冷静:愿闻其详。

蒋员外实在不想去讲,摆摆手不住地叹气。

坐于小亭左侧的二少爷蒋玉彬见状,主动起身走到了李避之身畔,摇头说道:罢了,李道长,此事还是由我来说吧。

李避之转眸,看过这位年过三十,气质文雅的蒋二少爷,点头说道:请。

说起来,之前百子庙的庙祝虽说夸口,但有一样却并没有骗人。这蒋二少爷确实是因着那百子庙,才得了良缘。

七个月前,蒋玉彬自临安而回,恰也在那路上遇到了秋雨,躲入了那百子庙中。第二日临行时,恰好就遇到了,也是要赶往青屏山庄的,宋老管家的远房侄女宋羽娘。

两人半道同行,却是一见如故,再加上入庄后的几番相处,暗暗生出情意。

原本他们一个是前礼部尚书家的二少爷,一个只是山庄中的婢女,身份着实悬殊,但蒋家三子连年亲事不顺,已经让蒋员外什么都不在意了。

只要这婚事能成,羽娘就是蒋玉彬的正妻。

我与羽娘的婚事定下后,也曾如前几次般,出了些不太好的事。

但这次无论是蒋玉彬也好,宋羽娘也好,都没有想轻易舍弃这段姻缘,故而虽说出了怪事,但两人的婚事,仍旧在筹办着。

先是我无故落入水中,而后下得聘礼竟招了臭虫,羽娘的屋子被暴雨冲塌但这些事也如之前般,并没有伤及旁人的性命,直到

直到七日前,庄中又出了事,负责看管聘礼的赵老头他死了。

李避之抬眼,目光如冰般寒凉冷厉,像是能将人一眼便看个透彻:怎么死的?

蒋玉彬似是很不愿回忆那般场景,着实是可怖:被吊在我院中的树上,整个人跟烂了似的,碎肉碎骨掉了一地,实在看不出是怎么死的。

原本已经放晴的天空,又开始阴沉,夏日里原本难得的清凉风,此刻也变得森森瘆人,像是要钻入人的骨头缝里。

他死前做过什么事,见过什么人?说着这样的事,又逢上这样的天气,蒋员外等人难免心有戚戚,不太敢再说下去。但李避之却恍若无感,如青松般腰背笔直端坐着,依旧沉着地问道。

死前?蒋玉彬皱皱眉头,思索回忆道:赵老头死前他家婆娘正巧去给他送饭,说是刚摆好筷子,一转眼人就没了。

等到被人找到的时候,他就挂在我院中的树上,血肉模糊已经不成人样了。

血肉模糊,不成人样--这样的描述,实在太过笼统,李避之听来只觉半分用处也无。

西山亭外,阴云渐笼,隐隐已能听到闷雷之声,山雨借风而至,更惊了几多人心。

李避之忽而将手中的茶盏放下,起身而立,淡淡地说道:我想去看看此人的尸身。

恰一声响雷轰至,煞白的电光瞬间劈亮了亭中人的神情。

也无怪其他,想到那赵老头的死状,他们实在是又惊又怕,李避之提出这时候去看,几乎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难以遮掩的抗拒。

李道长,这时,蒋员外起身,一手拄着跟拐杖,迈着并不如何稳地步子,挪到了李避之的身边:道长,您这一路上也辛苦了,再加上如今大雨将至,实在不是去验看尸身的好时候。

李避之微微颦眉,亭外忽的传来几声不善的轻笑,他侧目看时却是个衣着讲究,神色却萎靡的中年男人,正向他走来。

道长既已来了,也莫要太过心急,不如就依父亲所言,先歇息一番,等到雨停天晴些时,再去也不迟。

不用说,这来人便是蒋重岩的长子,大少爷蒋玉嵘了。

听到蒋玉嵘这么说,旁人倒还好些,可蒋玉彬却等不得了:大哥,此事毕竟事关人命,道长既是想要去看,那便不可再耽搁了呀。

二弟,你这可是失礼了,蒋玉嵘歪坐到了八仙椅上,唤过小丫头给他端过茶来,阴阴阳阳地说道:为着这世俗琐事请李道长前来,便已经扰了道长的清修。如今李道长刚入府上,我等自当好好招待才是,哪有让道长冒雨验尸的道理。

大哥!蒋玉彬眼含怒气地看向兄长,但他本就不擅争执,实在说不出什么来。

行了!蒋重岩显然看不过二子在外人面前这般作态,重重地放下了手中的茶盏,亭中顷刻便安静了下来。

蒋重岩转过头,对着李避之含歉地笑笑:让道长见笑了。

李避之只是点了点头,蒋家几子的种种心思,他并非察觉不到,只是从未想牵扯其中罢了。

尸体现存于何处?

清冷的声音,没有半分改变,仍旧执着于此。

蒋玉彬见状,立刻语调急快地说:就在西边旧竹林后的院子里

蒋重岩见李避之执意要去,也不愿二子再起争执,于是对蒋玉彬招招手:罢了,道长既不辞辛劳,老宋你便带道长过去一趟吧,万万不可怠慢。

宋老管家虽说每每想到那赵老头的死状,仍是心中惧怕的,但为了自家少爷与侄女的亲事,他还是点头应了下来:哎好,道长您随我来吧。

李避之默然点头,目光再次平淡地看过这父子三人,而后执着木剑便随宋老管家离开了西山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