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1 / 2)

何时开始的确是不知,大约是从白嫔死后,到现在有个十几年了吧。

老太监实在惧怕,这会说话也稍溜妥了些:只是那些年,死的都是些不起眼的太监宫女,死了活了的,根本没人在意。且只是每年七月廿三时,才会出人命,大家临近这天时,都小心点就是了。

后来又过了几年,宫里的人才渐渐传出,他们是被白嫔娘娘的寿柬请走,才丢了性命的。

既说是去寿宴,那是去谁的寿宴,白嫔的?钟棠十分满意于老太监如今的态度,但还是接着逼问道。

不,应该不是。这次老太监答得也干脆了些,摇着头说道:虽说日子有些久远了,但我还记得白嫔得宠那会,圣上为她办过生辰,应当是在秋冬时候。

钟棠却不死心,一来白嫔当年在人前,未必过的就是真生辰,二来这七月廿三,也许并不是她的生辰。

他黑洞洞地眼眶对着老太监,又问道:那白嫔生前如何?与宁王殿下又有什么关系?

这下老太监是真的不知道了,哭喊着在钟棠脚下:老奴当年身份低位,实在凑不到贵人面前去,这些事真的是不知啊!

钟棠也知这老太监未必知道太多隐秘事,但同样,知道许多隐秘事的胧娘,怕不是这么吓吓,就能说实话的。

那你还知道与白嫔有关的什么事,都说出来吧。

是,是,老太监被这一松一紧的问话,搞得心里直突突,使劲压着惧怕说道:白嫔娘娘生前确没有什么可说的,只听人说她似乎与皇后娘娘相处的不错,后来不知怎的就一病死了,那时候宁王主子才五六岁,皇后娘娘让人送他去祭拜一番。可宁王主子却耍起了小孩子脾气,怎么都不肯呢。

宁王不肯去拜白嫔?这话又引起了钟棠的注意,可在这之后,钟棠再如何恐吓逼问,这老太监都说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了,只知道低声求饶。

钟棠估摸着,老太监知道的,确实也就这么多了。于是指尖勾起腰间的玉珠金铃串一摇,清脆而悦耳的声音便流淌而出。

紧接着,老太监眼中红光一现,便昏厥在地。

钟棠俯身探查过老太监并无异状,而后便继续顶着那张白面枯骨脸,往一旁郁郁森森的树丛中一扑,毫不意外地就被人接住了。

这便是我的妖身了,道长你怕不怕?钟棠从对方怀中探出头来,故意将那脸庞变得更为骇人些,然后凑到李避之眼前问道。

李避之却面不改色,只是抚上钟棠脸上的森森白骨,手过处枯骨生肌又化为了姣好的模样,口中低低呵斥道:又胡闹。

钟棠眨眨眼睛,棠色的薄唇绷紧,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般:这怎么又是胡闹了,分明是道长你先同意用我的法子,这会我都问出话来了,你又说我是胡闹。

当真是冷面冷情呀。

李避之却不知,他究竟是从哪里学会的这般,强词夺理的做派,无奈只得将人抱起,避开巡逻地开明卫,向宁王府外走去:闹了大半夜,歇息一下。

此时已是天光熹微,钟棠临安城外的小巷中,已有早起的商贩,叫卖起新鲜的瓜果吃食。

钟棠依言往李避之怀里缩缩,口中却还在不停地撩拨着,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到了金乌观的门前。

道长,你要回去吗?钟棠从李避之怀里探出头来,在冉冉升起的旭日光中,看着金乌观肃穆的大门。

与上次一样,钟棠分明地感觉到了那观中,驱邪镇妖的阵法,想着昨日被金火那烤灼之痛,这次他确多少长了些记性,对着那不知底细的伏妖术法警惕起来。

怎么?知道怕了?李避之看着他这般模样,刚想要说什么,却听背后传来一声厉喝:李道长身为金乌弟子,与一妖物搂抱于观前,实在是有辱师门。

钟棠只觉得这声音扎耳得很,当即以为又是金乌观中问威那般的老古板,于是手勾住李避之的脖子,刚想再气气来人时,却发觉--对方穿的却是太渊观的藏色道袍。

那人看上去大约二十来岁的样子,可脸上难见青年人的活泛,而是一派固执严肃,简直与问威真人如出一辙。

哦,也不,至少问威真人的脸比他生得好看些。

钟棠还未来得及开口,忽地第二个声音传来,竟是昨日才见过的司千瑾。

他面色焦急地赶来,口中唤着的却是:师弟,师弟!你莫要冲动!

第41章 人皮寿柬(九)

师弟?钟棠稍稍挑眉,凑在李避之的耳边念叨着:我只当他们太渊观都没人了呢,没想到司千瑾还有个师弟?

李避之抱着钟棠的手没有松开,只是冷眼看着司千瑾和他的师弟:不知司道长与刑道长这般前来,是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司千瑾那姓刑的师弟刑为宗一拱手,目带敌意地看着钟棠:只是来会一会这,能迷得了李道长的妖物。

这如今虽说时辰尚早,但大金乌观外到底是临安繁华所在。再加上那位刑为宗言语之间毫无遮掩,不一会便引来了许多人围观。

钟棠眯着双眼,从李避之的怀中抬起身子,丝毫不慌地说:太渊观的道长当真是厉害,如今都能无凭无据地,在街上随意指人为妖了。

妖孽放肆!你怎知我无凭据!刑为宗说着,将昨日宁王府中所用的金火锦盒取出,紧紧攥于掌中。

钟棠脸色微变,而转眼间李避之的木剑,已寒光乍现横于身前。

李道长,你这是何意!刑为宗被李避之的剑气逼退三步,大声喝道:难道你要为了这么个妖物,与我等动手吗?

司千瑾见状,也慌忙上前劝解:李道友莫冲动,莫冲动!

钟棠却笑了起来,站到了李避之的身边,按住他的剑,抬眼看向虎视眈眈的刑为宗:刑道长此言差矣,李道长这可是为你着想。

说完,他看看四周越来越多的围观者,继续道:毕竟此物昨日才刚刚在宁王府中伤了宁王,刑道长眼下若要再用,伤了这周边的百姓又该如何?

妖孽休得胡说!那刑为宗被钟棠这番话,彻底激起怒气,大声喝道:此伏妖金火乃我师祖奉空真人所留,可灼烧天下妖邪,如何会伤百姓!

哦,钟棠却丝毫不惧他,只故意向着周遭百姓说道:昨日宁王府中,十几位两观道长与府中下人都亲眼所见,此物灼得宁王殿下吐血,那刑道长此言是说,宁王殿下也是妖了?

住口!刑为宗手执金火盒刚要向钟棠而去,李避之手中木剑一转,又生生将他逼退。

那刑为宗怒视这两人,不断喘气,半晌后突然将手中的盒子一收:好,好,就算是鄙观的法器有失,那敢问李道长,你当真能保证他不是妖吗?

与你无关。李避之冷言相对,护于钟棠身前,没有半分让步的意思。

刑为宗却笑了起来,指着金乌观前围观的几十百姓说道:此事是与我无关,可于这临安的百姓却极大相关敢问若是金乌观的道长,都能为妖物所惑,那日后谁还敢信金乌是斩妖除魔的正道!

钟棠的指尖绕上腰间的玉珠金铃,他说呢,单凭自己这么个小妖,实在不值当得太渊的人,大清早就来闹腾。原来折腾到最后,还是要往金乌观这门脸上泼脏水。

若放在平时,不过吵架而已,他没的怕的,可如今他偏偏就是妖。

钟棠的眼眸从刑为宗身上,慢慢移至仿若无奈的司千瑾,最后又看向自己身边的李避之头一次,他觉得自己的底气,没那么足了。

他是妖,哪怕自认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都不曾做过,但在世人眼中他就是邪物。这好端端的清贵道长,好端端的御观金乌,与他沾染在一起,便是邪魔歪道,便无力足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