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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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冤玉归魂(一)

都说一叶知秋,临安城的秋天,也好似就在那梧桐金叶落地的刹那间,便到来了。

西隶使节扬鞭而起,驾着那异域的骏马,踏碎一路的秋叶,穿过热闹的街市,跃入那层层而开的巍峨宫门,将联姻公主的消息,呈于明堂之上。

而一路之隔的金乌观中,元翊大殿依旧肃然清冷,不知是那阵秋风将一片暗黄的枯叶,送入了正中空顶的藻井,使得它飘然而坠,避过了石碑,却落到了钟棠的手上。

钟棠拈着这片枯叶放到眼前,透过那叶上细细的缝隙,瞧着残角刻字的石碑,每每看到忠字时,便挡到了道字。再去看道字时,却又没了忠。

他这样看似无趣地玩着,可实际却分外认真地,听着李避之的话。

你本是生在西隶荒漠中的海棠,不知谁将你种在了那里,也不知你究竟是怎么在祸陨火劫中活下来的。

我与师父遇到你后不久,你就化成了孩童的模样,师父觉得此乃天意,便依着他的俗家姓氏给你取了名字,后来又收你为徒其实你才是金乌问字辈最小的弟子。

西隶荒漠中的日子,寻常又无趣,李避之如今想来也不过能记得,那烈烈耀目的太阳,一望无际的黄沙,还有每至春日便会绽开的娇嫩棠花。

他与钟棠就那样在树下长大,远离临安的繁华与纷争,白天跟着元初真人习道法,夜里就挤在树杈上数星星,直到

直到我发觉你体内,从祸陨那里染上的厉煞,越来越无法压制。

我与师父寻遍了法子,都没能化解,后来我就想到,将它们引到我的身上。

那脆弱的枯叶在钟棠紧攥的手中,化为了金色的碎片,一点点落到地上。他极力压制着情绪,可棠色的薄唇却还是在颤抖:在我身上无法压制,那引到你的身上,就无碍了吗?

李避之脚上的锁镣沉沉地拖过地面,他走到了钟棠的身边,极珍视地抚上钟棠的侧脸:师父曾说过,我是天生的道根灵脉,我想说不定能与那厉煞相抵的。

什么相抵,终日被那铁镣锁着,稍一情动便受那勒入血肉之痛,这般算什么相抵!

钟棠双眼又红了起来,只能徒劳地将脸埋进李避之的怀中,使劲嗅着他的气息,可仍旧是连呼吸都梗得生疼。

李避之没有再说下去,安抚地拥着钟棠的身体,在他的额上烙下吻,久久没有离开。

半晌后,钟棠才又用极哑的声音问道:那你为什么不认我

李避之垂眸,遮掩过刹那间划过的思虑,他终是看着钟棠的发顶,缓缓说道:是师父。

那日我将厉煞引渡到自己身上后,便与你一起昏厥过去。等到醒来时,你已经被师父送走了。

他还命我立誓,此生不得相认。

为什么?钟棠惊愣地抬起头来,望着李避之的脸,而后又自己猜测道:是因为,怕我继续误你吗

不是。

李避之低头,吻上了钟棠的唇,深入而缠绵,仿佛要将他心头的苦涩,再次引渡过来。

不是,两人稍稍分开后,李避之贴在钟棠脸侧,低低地说道:其中缘故,我确实不知,但你我之间,师父向来是更偏疼你的,断不会因那样的缘由,就抹去你的记忆,让你我绝断。

那钟棠靠在李避之怀中,沉思片刻后又抬头说道:师父他现在又在哪?我去问问他好不好?

李避之沉默了,沉默到钟棠都有些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一个着实不太好的想法,渐渐从他心中生出,最后在李避之的话中得到了答案:师父他,已经不在了。

怎,怎么会?钟棠握住了李避之的手,事到如今他仍旧记不起有关元初真人的任何,但是心中却对那个,像父亲一样将自己的姓氏送给他的师长,有着说不出的期待:他们不是都说,元初真人云游去了吗?问寂、问威不都只是代观主吗?怎么会不在了

师父他与我回临安后不久,就仙逝了。李避之拥着钟棠的身体,尽量放平语气说道:师兄为代观主只是因师父临终前,于观主之位未有决定,只让他们代任。

师父寿数不知几百,乃顺应天命而去。他,定不想你因此而伤心的。

钟棠怔怔地,慢慢松开了李避之的手,或许是因为伤感太多,此刻他竟已感觉不到太多的悲意,只是觉得心中空落落的,唯有李避之紧拥着他的双臂,让他能有几分踏实。

好了,不要再想了。李避之轻叹着,一下一下拍抚他的后背,元翊殿中也安静下来,仿佛要让钟棠沉睡过去,就此平复所有感伤

良久之后,元翊殿中又传来了其他人的脚步声,才让钟棠堪堪从李避之怀中稍退,转头看向殿门。

来的不是别人,却是如今问寂、问威与问芷师兄妹三人。

若是只有问威就罢了,他巴不得多气他几回。可如今问寂和问芷都在,钟棠难得生出了点觉悟,思索着在人家观中殿上这么搂抱着,似乎也有那么一丝不妥。

他暗暗拽拽李避之的手,李避之却只是将手臂转到了他肩上,仍是个揽抱的姿势,就此向着几人行礼问好:师兄、师姐。

钟棠略有犹疑,若按李避之所说,自己眼下也合该这般称呼问寂等人,但又不知他们究竟于此是个什么态度。

钟棠先是偷瞄着问威,但见这冷面严肃的道长,此刻满脸无奈与烦闷,眼神每每落到他身上,却又很快就移开了。

而大师兄问寂,则是一如既往的和善,他面含笑意地对钟棠说道:想来避之已将前事都说了,小师弟若是愿意,也可搬回观中居住。

钟棠微愣,这会他倒像是刚刚从之前的情绪中走出,还有些不自然地喃喃道:搬来这观中,可有我的居所?

问寂点点头,很是妥帖地安排道:内宫三殿后,尚有松斋,琅琴,观微等数处院落,亦有别于寻常弟子的居所,皆为清净无争之地,师弟可自行选居。

钟棠眨眨眼睛,刚想说什么,却见之前在两观法会上,端庄少言的问芷难得摇头笑笑,对着问寂说道:大师兄如此便相差了,小师弟与避之既已结契,又何需再另安排院落。

胡闹!问芷的话刚落音,忍耐许久的问威便再忍不住了,呵斥道:我金乌清净之地,怎能容他这般厮混!

钟棠被问威着炮仗似的脾起惊了一跳,算是将之前残存的几分伤感,都炸了个干净。转而又愤愤偏他古板多事,于是干脆故意往李避之怀中缩缩,声音细细弱弱地说道:多谢大师兄与师姐的安排了,只是二师兄说的也有理,钟棠不敢在观中放肆。

可我与师兄到底结契,不愿分开,他暗暗向着问威挑眸,待又要引得对方发怒后,掐着时机可劲造作地说道:不若就让师兄与我去五味斋中同住吧,如此也不会污了二师兄的清净。

你!

师弟。

钟棠

三人三声几乎同时响起,问威刚要继续怒斥,便被问寂止住。而李避之则是察觉到钟棠的刻意玩弄,无奈地轻声规劝。

可劝虽劝,李避之却也知道,钟棠与问威着实不太可能在同一屋檐下相安无事,于是便向着问寂行礼道:大师兄,阿棠思虑不错,避之还是与他同去五味斋中吧。

李避之能看明白的事,问寂自然也明白,他虽觉遗憾但终究还是随了他们的意思,至此问威再反对也是无用了。

不过钟棠此刻的心思,却全然不在把李道长拐回铺子这件事上了,他瞪圆了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李避之,直到两人走出了元翊殿都不曾移开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