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1 / 2)

冉阳湖的风景的确称得上城中一绝,单只看那满湖游船画舫便可知一二。

无怪游湖人数众多,若有天气变幻,景色视野便随着千变万化,甚至连那日落月升也映衬得如诗如画,风格迥异。只不过这湖光山色再美好,也架不住日日观看,头两天赫连倾确是在船头站着赏景吹风,后来便坐在船厅里喝茶看书,再后来干脆到书厅里的小榻上午睡休息。

虽然赫连倾没说此举何意,但明显不是真的为了游湖赏景。罗铮自然也不会傻到看不出庄主是在等人,只不过却想不通为何要在湖上等人,并且一连几天,均未有什么人前来相见。庄主也不曾显露半分不耐之色,只是每日准时登船,待到日暮时分再回客栈歇息。

直到第八日。

清晨里阳光和煦,赫连倾背手站在船头甲板上,微微的晨风吹得他衣袂飘扬。不知是不是烟眉仙子爱穿白衣的缘故,他从小便偏爱浅色衣衫,外袍内衬一律浅淡温雅,清俊飘逸。

远处游船上的人只道不知是哪家的谦谦公子,静雅出尘。

只有罗铮知道,那看似温文尔雅的人其实是多么得难以捉摸,甚至多变得可怕。可就算有时喜怒无常,阴沉清冷,待自己却是极好的。

不同于十年前的那种感激,罗铮真正觉得为这人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回头看了眼视线一直没离开过自己的人,赫连倾未作探究,只示意人到自己身边来。

抬手指向岸边一处观景桥,语气淡淡:看见了么?

桥上有一身着藏青色长衫的小童之所以说是小童,是因为那人个子不高

不知庄主何意,罗铮只能点头称是。

哼笑一声,赫连倾跳下甲板,吩咐道:靠岸。

待罗铮将船划到岸边时,那小童已经从桥上下来,等在一边了。

等到近了才发现,原来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挽着两个发髻,腰带上绣着八卦盘纹,一直抱手低头,看起来像个道童模样。

赫连倾一语未发,只听那少年说道

公子安好,小的叫癸卯,师父让小的来接公子去独风亭一叙。

第16章 故人

叫癸卯的少年话不多,只有在赫连倾问他的时候,才会出声应上一句。

一路走到山脚,罗铮才注意到三人所行之处正是与淮山剑派相反的方向,传说十五年前被淮山剑派逐出师门的莫无悲为表悔过之心,就隐居在了莽莽淮山的密林深处。现下看来,难道是将住处建在了独风崖上

十五年来,莫无悲从未曾现身江湖,庄主要见的人竟是他?

过了大路一入林间,便是满地杂乱无章的青草树枝,那布衣少年一直安静地走在前面,不时蹲下用地上的树枝排摆些奇怪图形做标记。一旦走过那些标记,再回头却发现那些短细的树枝已经消失不见,而身后的绿树青草也换了个样子。

那少年先是向北走,摆了三次树枝后又换成东北方向,同样排摆三次之后再换成西北方向,最后遇到一条南北向的潺潺小溪,三人便开始沿着小溪走。

原来是单星八卦阵。

虽然罗铮不懂布阵解阵,但也看得出这是奇门遁甲之术。想来,这也是庄主一直在等待而未直接上山寻人的原因罢。

只是罗铮发现,那溪水竟然是从南向北逆流的!

虽说八卦甲子,神机鬼藏,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改变自然,使水向高处流

正在罗铮疑惑间,走在前面的人突然凑近,低声说:不过是些障眼法,怎就愣了神?

言罢,赫连倾随手摘了片叶子丢进河里,罗铮再一次目瞪口呆地发现,那叶子竟向水流的相反方向漂去。

吃惊的人迅速回神,心虚地低头唤了声:庄主。

后者只是轻啧一声,摇头道:若不是这些蒙人眼睛的小把戏,何故在此浪费七天。

罗铮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庄主这莫不是在跟自己抱怨?明明就被此挡住了去路,却还说是小把戏

罗铮忍住几乎溢出嘴角的笑,心里突然就觉得自己似乎并不是那么了解眼前这个人。

并未追究那抿着唇角的暗卫在腹诽些什么,赫连倾百无聊赖地转过身去。

劳烦公子跟紧些,师父说若是癸卯把人带丢了就要去师祖墓前守一个月的墓。

带路的少年突然出声,赫连倾便把注意力转移到了他身上。

那你师父为何不自己来接我?

师父在独风亭看了公子七天,他说自己吹了风受了寒,不宜下山。

闻言赫连倾眯了眯眼,轻嗤一声,生生让自己等了七天竟还好意思装病!

罗铮看了看面色不甚明朗的人,小声问道:庄主可要休息一会儿?

不用,等见了叶离再说。

叶离?罗铮未曾听过此人名号,可住在这山上的人不应该是莫无悲么?皱眉想了想,罗铮还是问了句,庄主要见的人不是莫无悲?

可回答他的却是一句过后又不言语的癸卯:那是我师祖,他老人家病故多年,从我跟着师父起就经常被罚着给师祖守墓。

早就死了。赫连倾似是想起什么,喃喃地念叨了一句。

那时候的赫连倾,不过八.九岁光景,还未能从父亲身亡母亲背叛的痛苦中挣扎出来,也不知如何为父报仇,如何撑起偌大的麓酩山庄,甚至不知每日清晨是否应该再醒过来

直到得知带走烟眉仙子的人是莫无悲日复一日的等待与折磨仿佛找到了出口,一切委屈与仇恨奔涌而来,再也按耐不住,带着一名暗卫就离开江南,直奔淮阳。

最后暗卫身死阵中,只剩赫连倾一人,在诡谲莫测的迷魂阵里,犹如困兽。

前方是毒雾林,公子将这含香草的叶片嚼碎咽下即可躲避毒气。罗铮接过癸卯递过来的叶片,看向赫连倾。

如今想上山一趟倒是越来越难了。研究些五行八卦还不够,竟还折腾起毒雾来。赫连倾摇头接过,看也不看就放进了嘴里。

山路走了一个多时辰,穿过毒雾林才算是到了地方。

是个按阴阳五行铺建的宅院,正门朝南,分成很多个单独的小屋子,各房屋之间并无连接,看起来颇为怪异。

又花了一番功夫才到了那独风亭,亭外一人扶风而立,广袖长衫,裙裾及踝,如墨长发束也未束,被风吹得有些凌乱,乍看之下倒真有点道骨仙风。

来了?那男人笑眯眯地问了一句。

叶离。赫连倾淡淡开口,不待人反应就走进亭中坐了下来。

直到跟着主人进了亭子罗铮才发现,原来这独风亭建在断崖边,将整片冉阳湖尽收眼底。可湖上的人却看不到断崖上的亭子,想必也是那叶离施的障眼法。

难怪庄主难道就没有其他联系的法子?罗铮额头一跳,心中暗叹:庄主行事真是特立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