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1 / 2)

罗铮闻言终于转头看向老医仙,表情转换不及,夹杂着一点错愕。

老医仙点点头,低声宽慰道:我知道,可你今天就算废了武功也无济于事啊。他的真气聚不起来,你输给他再多内力也是石沉大海,他伤得这么重,急不得。

罗铮垂了垂眼,又看向赫连倾,哑声道:庄主是为了救我。

他说着突然撤开手去,猛地站起身向外迈出两步走到门边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噗地呕出一口鲜血。

罗铮紧抓着门框勉强站立,视线还未完全恢复,唐逸便冷着脸将他拖拽回屋内。

唐逸将手中汤药交给了老医仙,转脸对着罗铮道:你还记得庄主是为了救你?

我说过,你再如此不顾性命,便是辜负庄主了。唐逸直视着罗铮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罗铮,你该清楚,庄主伤成这样根本九死一生!若是常人重伤至此,早就泥下销骨入土为安了,庄主为何能撑到现在,你不明白吗?武功再高也是有血有肉的人,庄主心口那处伤有多致命你不清楚?若非一口心气吊着,庄主早就死了!

唐逸每说一句,罗铮的心就窒住一分,他禁不住后退了一步,唐逸却步步紧逼。

到淮阳之前,庄主一路都十分消沉,我当是十五年筹谋一朝得报,肩上重担忽然消失,让庄主犯了心病,如今看来却不是。唐逸摇了摇头,接着道,他连陆夫人的尸骨都未接回江南,便为你入了死阵,你说,庄主放不下的是什么?他留恋的是什么?

唐逸看老医仙已将汤药喂给了赫连倾,便转头对罗铮说:能做的都做了,现在要看庄主自己的求生欲,至于能否活过今晚,仍非定数。你多跟他说说话也比耗尽一身内力有用得多,若等到唐逸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你想说也来不及了。

罗铮颤了颤,问道:他听得到吗?

唐逸点了点头,又道:庄主高烧未退,要一直用辛河子的药汤冷敷额头,擦拭身体,否则一个时辰也撑不下去。

唐逸看了一眼从下午便置凉的两桶药汤,又看了一眼罗铮,转身拉着老医仙出了门,往旁边那座竹楼走去。

老医仙斜睨着自己徒弟,终于忍不住问道:你吓唬他作甚?

我何时吓唬他了?唐逸关了门,反问道。

小赫连是九死一生,但此时高热也是因为药效如此,伤口反了毒,只要能及时退热,熬到明早就算保住命了。

我原话如此。唐逸并不服气,他在桌边坐下,给师父和自己都倒了杯茶,可一连几杯下肚,他脸色还是难看得紧。

老医仙知道他刚刚突如其来的脾气还没下去,但还是数落道:你吓唬他便算了,为何还骗他?你明知道小赫连现在昏迷不醒,根本听不到任何声音,更不会听他几句话就被唤醒,什么求生欲之说在何处学的?我教你如此救人的?

唐逸无奈道:我那么说,不是为了救庄主,而是为了救罗铮。

老医仙闻言略一琢磨,总算想通,拍着唐逸的肩道:臭小子,脑子转得倒快!

夜深人静,海风吹过山顶,药炉下最后一簇火苗被风忽地吹灭,只剩正对药炉的竹楼内还摇曳着烛影。

喁喁低语,随着透出的烛光被吹散在风中,诉说的尽是不曾被正视过的不为人知的情意。

罗铮拿着药汤浸湿的布巾轻轻擦拭着赫连倾的脸颊,忍不住又靠近了些,才低声道:唐逸说,庄主撑到现在是因为有留恋,属下斗胆猜了猜

他停顿了片刻,垂了垂眸才笑着道:有些难以启齿,等庄主醒了,再听听属下猜的对不对,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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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耳语

昏迷的人自然不会有半分回应。

罗铮停了手,一动不动地看着赫连倾,渐渐地那让他眷恋的眉眼模糊了起来。他深吸了一口气,眼泪随着这轻微的动作砸了下来,洇开在赫连倾胸前缠绕的布条上。

罗铮眨了眨眼,忍过了泪意才低声道:属下实在是很迟钝,心里有很多话想说,不知该从何说起。

他将手中布巾在药汤中浸湿,又轻轻地贴放在赫连倾的额头上,才慢慢开口道:那日在阵里听到庄主唤属下的名字,还以为是幻觉。属下入阵之后找不到方向,便到处乱走,进了迷障中了几次幻境,属下心里想,若庄主能出现在幻觉中就好了,至少死前还能见你一面。可回头那一刻,属下知道那不是幻觉,便有些害怕了。

罗铮一边给赫连倾擦拭药汤,一边伸出手指在他脖颈处试了试温度。

还是很烫。

手指抖得厉害,罗铮握了握拳想要镇定一些。

属下并非是什么都不怕的,他笑了笑,眼下属下就很怕,很怕从来不曾这么怕过

庄主呢?可曾怕过什么?罗铮问完停顿了片刻,才接着道,属下从未见过庄主害怕什么,仿佛永远运筹帷幄,永远从容不迫。就连小时候也是这样。

庄主可能不记得曾救过属下的命,罗铮想了想,又补充了句,在庄主小时候。

属下快死在街上的时候,被庄主捡了回去,罗铮想了想赫连倾小时候生人勿近的模样,笑着改了口,应该是石统领捡的,但是庄主下的命令。

属下刚被救回听雨楼时,已经过了习武的最佳年纪。因为底子太差,石统领便打算安排属下去山庄厨房做个采买下人。当时属下想,能捡回条命来已是上天眷顾,若还能有口饭吃就再好不过了。

有一日,所有在倚剑阁习武的人都聚在了校场,他们说是庄主来了,要选人去山庄里做事。那时属下是没有资格进校场的,便躲在远处偷偷看着,但也听不到什么。不知为何,那时的属下很想见庄主一面,很想看看救了自己一命的人是什么样子。

罗铮将赫连倾额前的布巾换了下来,继续笑着道:属下因为什么也不懂,便只剩胆子大一些。

那次庄主离开后,他们清了校场,搬出了十几具尸体,说是比武输了的,杀了他们的那个被庄主带走了。

罗铮小心翼翼地躲过赫连倾包扎着的伤口,布巾沾湿了伤口周围红肿高热的皮肤,极其有限地带走了一丝热度。他深深的缓了口气,连呼吸声都在颤抖。

他身上的伤远比赫连倾多得多,可没有一个伤口能掩过他心里的疼。

罗铮起身将药桶拎得更近些,然后又坐回了床边,好像多做些动作便能多镇定几分。

他重新洗了布巾,又继续说道:属下当时吓得不轻,以为每次庄主来楼里选人都会有人死掉,可还是忍不住想见见庄主。

原本以为像其他人说的那样,庄主已经带人回了山庄,属下便有些后悔因为害怕躲到了远处。那时属下还不是很了解楼中规矩,不知道有些地方可去,有些地方不能踏足。竟在无意中撞见了庄主与石统领持剑过招,那时庄主只有十一二岁,个子还没有属下高,可与石统领连过百招依然面不改色。那是属下第一次见到那么漂亮的招式剑法,与楼中见到的全然不同。

那天赫连倾的心情很好,他刚突破了云游剑的心法六重,与石文安对招过百亦不落下风。

外表再冷淡漠然也不过是少年人心性,傲然睥睨目空一切,招招式式尽是耀眼的神采。

愉悦让他极宽容地饶了远处躲着的那个人一命,更多的是不计较石文安办事不力,让人来了不该来的地方,见了不该见的事。

石文安知他察觉到了远处藏着的人,但做主人的网开一面未说什么,他便不会多嘴,待赫连倾离开,再查出是谁不懂规矩也为时未晚。

赫连倾收了剑,看了石文安一眼,道:今日就到这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