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2 / 2)

这便无需糜天师忧心,两日后必见分晓。张宝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倒是糜天师可要小心了,待本天师驱完邪呵。

他说着这话,像是忽然发现了什么新的乐趣,用猥琐的眼神上下扫视糜荏。半晌神秘一笑,去往偏殿歇息。

糜荏敛下面上不忿表情,归于惯有的平静。他唤来侍从,指着那套紫砂壶茶具道:扔了罢。

虽然方才表情大多是装的,但有一点倒是没错。他厌恶这个张宝,不想和它共处一室。

他顿了顿,抬脚往外走去。

眼睛脏了,该找文若洗洗眼,求一点安抚。

荀彧这会刚为天子整理完文房四宝,正在思考问题。瞧见糜荏,起身相迎:子苏。

糜荏瞧着他的脸,抬手轻点自己的脸颊,笑了一下:文若这是在想什么,这般专注。

荀彧道:我担心张宝为十常侍驱邪,会有不好的变故发生。虽然他们曾在朝廷征召张角时便讨论过此事,糜荏也有化解之法,但他依旧有些担忧。

见人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糜荏便抬手,轻轻拭去他脸上不小心沾染的墨点:无碍,我心中有数,文若不必担心。

荀彧被吓了一跳。

他的思绪被彻底打乱,脑中一片空白,半晌才支吾着找回声音:公、公达他们,应当已经抵达京洛了罢。

糜荏瞧着他通红的脸颊,支着脑袋笑了:是,明日正好请他们一叙。

接下来正是休沐日。

荀彧推荐的三位人才来到糜府。

第一位是荀攸,表字公达。他是荀彧的侄子,实际比荀彧年长六岁。他的容貌偏于俊秀,瞧着略显弱气,但其实早慧过人,内藏英知;

第二位是钟繇,表字元常。他擅长多种书法,尤以楷体出名。本是阳陵县令,前几年因病离职归乡,与荀氏交好;

第三位则是何颙,表字伯求。他的才学出众,见多识广,更曾一针见血点评过不少人。受党锢之祸影响,何颙在市中隐姓埋名,但这几年其实一直悄悄来往于南阳与京洛,很关注国家大事。

比起荀攸与钟繇,何颙其实很早就听过糜荏的名字。

糜荏初入京洛时,他正巧在京中与袁绍一同保护几位被迫害的党人与侠义之士,曾远远见过糜荏一面。当时他便对袁绍说:这个年轻人虽通过买官入朝,但眼神清正,恐怕不是大家以为的佞幸之辈。

说完这话不久,何颙辞别袁绍回到南阳。十月初收到京中好友来信,其中提及糜荏时说他一改入京时的名声,如今已深得士族大夫的称赞。

何颙微微一笑。

他此生最为自傲的便是自己这一双眼睛,自成名以来相人从未有过错误。糜荏名声的改变,不过只是应验了他的话而已。

他将信件放在一旁,没有多做打听。也正是这一时的自傲,使得他错失了解糜荏的良机。

京洛之事传往各处需要一点时间。十一月时,荀攸、钟繇,何颙三人分别听说糜荏以一己之力逼迫赵忠捐粮赈灾,全部大为震惊。

也正是在此时,他们收到荀爽与荀彧的来信,邀请他们入糜府一叙。

说是一叙,但三人心知肚明这是招募门客的意思。三人犹豫再三,终究决定相信荀爽与荀彧,很快收拾好行囊带上妻儿踏上入京之旅。

越靠近京洛,他们听说的事迹也就越多。

传闻中糜荏深受天子喜爱,某些程度上甚至超过了十常侍,引得十常侍嫉妒万分。他在五月时在种植了一种从交趾带回的水稻,在九月成熟,并改良了不少种植工具。这本是利国利民的大事,应受到推广,但十常侍从中作梗,指稻为草。后来才有赵忠逼迫糜荏捐赠水稻,反被糜荏化解、逼迫。

这一波三折的剧情,听得众人如痴如醉,对当日朝堂中与赵忠辩驳的糜荏神往不已!

不久三人愈加靠近京洛,又听闻十常侍借天灾人祸诬陷糜荏行巫蛊之术,被糜荏识破,反于祭祀之时请神问天,将十常侍打成邪崇,将十二人全部罢职免官。

听得三人震惊不已,连下巴都合不上了!

这真的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且不谈问天之事真假显然他们初次听闻都觉得是假的权倾朝野的十常侍,居然就这么被一个入京还不到半年、毫无根基的年轻人干掉了?

何颙更是惊呆了!

他早知糜荏不凡,只是先前大家认为这人是老鼠屎时,他觉得这人是一碟清粥、一碗小菜,怎知他竟是满桌珍馐美食,饕餮大餐?!

这人又还有多少惊喜是他猜不透的!

三人恍恍惚惚地入了京都,听闻京中士族谈论的都是什么糜仙师,又说他劝说天子解除党锢之祸

这就是他们即将效力的主公吗?听起来,有亿点点厉害呢

三人心潮澎湃,在糜荏安排的府邸中等候几日,终于见到糜荏。

盛名累累的糜仙师看起来只是一位及冠青年,只是长相极为好看,气度雍容不凡,瞧着并不像是能随手扳倒十常侍的仙师。

但当他抬起眸子平视过来时,旁人就会彻底被他的眼神所吸引,忘却先前揣测,臣服于这深邃的星海之中。

三人正襟危坐,不敢有丝毫轻视之心。

他们与糜荏闲聊半日,初步了解对方的学识与脾性。听着糜荏话语间泄露的兴国安邦之意,又见他在各方面都有切合实际的打算而非泛泛空谈,都已信服七、八分。

至于剩下一些,三人还需再认真思量一番才能决定去留。不过看他们今日表现,门客之事想来不会有什么波折。

糜荏微笑道:三位不必忧心,我已上书陛下为诸位安排职务,此事无论成与不成都不必介怀。

谈话就此结束。

因为糜荏的尊重与恰到好处的闲适,谈话后半段三人都觉轻松愉快。

糜荏留他们用了晚膳,才令人送他们回府。

他公布菜谱后,京洛及周遭郡县虽已普及,但时间尚短,庖厨大多掌握的不好火候与量度。加上三人这段时间都与妻儿生活在家乡,没多少闲钱养仆从,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膳食。

三人在餐桌前差点失了仪态,心中用以衡量的秤杆愈发倾斜。

晚膳结束之后,糜荏送别三人。

瞧着他如谪仙一般的俊美面庞,钟繇最后问道:敢问仙师,十常侍中当真有邪崇吗?

夜风呜呼里,仙风道骨的年轻人抬着淡然冷静的瞳眸看过来,肯定道:他们当然都是邪崇。

见几人正了面色,虚心求教,他慢慢道:

人活于世都有欲望,有人爱财,有人喜色,有人好权包括你、我、十常侍,所有人。

欲望本身是无穷无尽的,难以彻底满足的。当你得到一件东西,你会安于现状抑或滋生出新的欲望?你会克制于它还是周而复始追逐下去?

欲求不满是极为痛苦的,它驱使我们抛去为人的道德,掠夺他人的利益,践踏国家律法直至将我们彻底毁灭。

是以人要有底线,要有控制欲望的方法。倘若臣服于欲望,那他最后往往会被欲望所支配,也就成了败坏道德、践踏律法的邪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