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2 / 2)

人群里穿着寒酸的书生刚要顺从心意讥讽两句不务正业, 眸光无意落在苏家许诺的一百两月银, 他摸着发旧隐约藏着线头的袖口,沉默了。

沉默的是大多数。

自诩清高的寒门书生,扛着扁担的卖货郎,梳着小辫子的邻家女孩,背负铁剑的落魄剑客

在沉默中, 无数人低头又抬头, 细细看向告示上的关键信息。

报名仅限三天, 需经选拔,通过选拔者,另赠十两恭贺费, 招满三十人为止,诚邀广大玩家切磋技艺。

不得不说,这条告示的出现引得边城人心骚动。

苏家开出的月银,比一般竞技馆开出的价格多出三倍,便是养在皎月楼的正式选手一个月都拿不到五十两,遑论百两。

三层楼,酒娘无奈地为合作伙伴递了杯酒,谈笑晏晏:阿玙这是做什么,挖墙脚吗?

岂敢挖酒掌事的墙角。苏玙倚在栏杆素手执杯:楼里什么水平我看得门清,真要挖墙脚,哪用得着贴告示?

她想要更厉害的人。

话里的意思清楚传达出去,虽不好听,却是酒娘最放心的说辞。

苏玙这人在玩乐上心高气傲,皎月楼的选手不入她眼也属正常。她吟吟一笑:三十人,三天招得够吗?

不够,那就把一百两改为三百两。

酒娘为之一噎,下意识看向对面轻酌慢饮的少女:薛姑娘实乃有钱人。

苏玙仰头饮却杯中酒:好了,该回了,没我坐镇,估计阿芝那丫头要愁坏了。她来到少女身边伸手将人搀扶起来:灵渺,我们走吧。

她真是到哪都带着双目失明的小姑娘,人走后,酒娘把玩着晶莹剔透的夜光杯:啧,真有钱。

苏宅门口闹哄哄地排起长队,家主却在这时候挥挥衣袖跑了,阿芝手里拎着铜锣,生无可恋地敲了敲:安静,安静!

喊破了嗓子人群该乱还是乱,甚至有人插队不按规矩来,说了没两句当街吵起来。

叫骂声、哄闹声、铜锣声以及小丫头嘶声力竭的喝止声,乱成一团糟。

苏玙一脚踹在那人屁股,眉眼浸着霜雪:让你安静,没听见吗?吵架闹事者概不录用,你可以走了。

猛地被人在后面踹了脚,王二麻子骂骂咧咧从地上爬起:谁!是谁偷袭老子!

人刚爬起来,苏玙没客气地又给了他一脚,还是同一个地方,力道比之前重了不少。至少这一脚下去,王二麻子挣扎了一番才呲牙咧嘴地站起来。

醒了吗?滚吧。

苏、苏大小姐?王二麻子当即给了自己一巴掌:得罪得罪,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行了,别碍事。苏玙丢出一粒碎银子:给你娘买只鸡补补。

王二麻子凶是凶了点,还不讲理,但他是个孝子。得了银子,他感恩戴德地朝苏玙磕了个响头,麻溜跑了。此后三天都来苏宅门口帮忙维持秩序,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当下,所有人看着苏玙以及她身边容色清绝的盲眼姑娘。场面静下来,阿芝松了口气,总算回来了。

人群自发让出一条路,苏玙抬腿走上台阶:我呢,要有本事不给人添麻烦的,自认能在玩乐一道和我比较一二的站在右边,依规矩报名,三天后由我亲自选拔。

诸位能来是给苏某面子,不让你们白来,走前每人都能领十个铜板,可说好了,要替我宣传。我,苏玙,诚邀玩中好手,这事越多人知道越好。

若有人直接将高手推荐到我跟前,我就再赠他一两银,你们以为如何?

哪怕没能耐也能白捡银子,哪能不好?

张屠夫率先叫好,之后所有人都扯着嗓子高声道谢。长而混乱的队伍顷刻被分为两队,有自忖能力不够径直去领十个铜板的,也有人咬着牙打算试一试选拔。

报名的人很多,但真正敢站在苏玙面前说一句可试一二的,不多。

午后,灵渺去后院喂兔子,她想也没想丢下报名记录表跟在她身后,阿芝看了捂嘴偷笑,笑得苏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人非木石,家主对待主子的态度比起以前好了不止一丁半点。她不好凑热闹,走着走着便停了下来,去门口操持报名之事。

不算长的石子路,少女单手撑着竹杖,另一只手被苏玙默默握在掌心,两人默契地没有说话,风吹过她们的衣角,画面甚是温馨。

怎么不说话?

在等你说呀。少女弯了唇:你跟过来做什么?

苏玙不好意思说习惯了,嚣张挑眉:跟过来不行吗?这条路又不是只准你一人走。说完她觉得口气冲了些,捏了捏掌心温软的指节:阿喵,谢谢你。

谢我做甚?我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吗?不过是出个主意而已。

谢谢你愿意陪我胡闹啊。苏玙感慨道。

灵渺笑着回握她的手:我是阿玙未婚妻呀,胡闹又怎样?若真是胡闹,那些人就不会堵在门口抢着报名了。世人为名为利用尽手段,你不过是为了开心,这算不得什么。你开心,我也开心。

肥肥胖胖的兔子听到主人的声音支楞起耳朵,苏玙望着她的侧脸笑意更深。扶着小姑娘坐在低矮的木凳,她递了新鲜的胡萝卜过去:呐,喂兔子吧。

阳光温柔的午后,少女手拿胡萝卜投喂眼睛红红皮毛雪白的兔子,苏玙一身锦绣长裙懒散地坐在一旁的高凳。

她的打扮向来都是随心所欲,精致糜颓,很矛盾,带着致命吸引。像是任何事情都不能动她心,像是转身又能为了某件事奋不顾身。

这样的人,一旦认真,那是相当有魅力的。

譬如此刻她看着娇弱的小姑娘,眼里流露出的喜欢几乎要将人融化。

少女的俏脸不知何时晕染出好看的绯红,她拿着胡萝卜,指尖轻轻发颤:阿玙能不要看我了吗?

我哪有看你。

明明就有。

苏玙不承认,她不好再说,只是看起来魂不守舍,随着心事飘远胡萝卜慢慢偏移几寸,长耳兔被关在笼子,有几次险些急得要咬人。

笨不笨?想什么呢?苏玙终于看不过去,不忍心再欺负她:瞧你,喂兔子而已,看把这小东西急得。

那你来喂呀。

我喂就我喂。苏玙不由分说地握着她的手,肌肤相贴,灵渺微低了头。

她很喜欢这样安静的暧.昧时刻,会给她一种被阿玙暖心呵护着的感觉。在遇到她之前,她的天地是寂静的,在遇到她之后,哪怕寂静中也会淌出一条流动的河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