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1 / 2)

苏薛两家解除婚约他乐见其成,难就难在不能点这个头,开这个口。方才苏玙以刀尖抵着喉咙的架势他也瞧见了,执意棒打鸳鸯便是存心将侄女往外推,逼得老死不相往来。

他一言不发,阿芝老老实实站在堂下。插花瓶的鲜花隐有枯萎的预兆。

天空风云变幻,不知过去多久,黑云压城,酝酿良久终是催出一场淅沥沥的凉雨,水顺着屋檐低落成串,雨打芭蕉,阿芝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仿佛一座没有感情的木雕。

风起云涌,雨落成势,汇作涓涓细流。庭院花圃花枝舒展,昂扬起头,大有迎难而上之意。

香茶温热转凉换了几盏,苏篱眉眼不动,气势沉着地恍惚置身金銮殿参与毫无头绪的国事。茶盖轻掀,掀起轻薄如雾的香,他闭了眼:本相应了。

意料之内的回答,阿芝悄悄长舒一口气,她行礼辞别,一只脚踏出门槛,身后传来一道疲惫妥协的声音:琢玉之事,还请霍家主手下留情。

阿芝笑了:家主料到相爷有此一言,她的回复是:心不狠,难成大事。相爷欲与侄女修好,不妨伺机而行。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苏篱看着门外喧嚣的风雨:备轿,本相要入宫面圣。

城郊十里外,砌玉山庄,樊老大夫携药童退去。

冒着白气的药汤被一勺勺喂到嘴里,霍曲仪眼神充满怜爱,放下瓷勺从碟子取了枚蜜饯。少女以手接过,蜜饯的甜抵在舌尖,压下泛上来的涩。

她眼睛蒙着白纱,敷了药膏,佐以金针,每日定时喝药,几乎成了她这阵子以来最熟稔的事。

鼻尖绕着点点湿润之意,她嘴里塞着蜜饯,一旁的腮帮子鼓着,说话难免多了可爱的含浑:下雨了吗?

要听听吗?霍曲仪开了半扇窗。

斜风吹着雨丝飘在少女乌黑秀丽的长发,她伸手摸了摸,唇边噙了笑:多谢师姐。

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薛家女,五官精致,常常未语先笑,患有眼疾亦不自怨自艾,知书达礼,心性纯良,恩师教导的很好,只是眼前这人乖巧的模样委实令人不知怎样疼惜。

看着她,一向心肠冷硬的霍曲仪笑得柔和:近日,怎不闻你说起那上不得台面的小纨绔?可是渺渺见异思迁,忘了人家?

满室跪坐服侍的皆是沉鱼落雁的美人,花团锦簇,无一不痴痴凝望那个静默听雨的盲女,盼她开恩宠幸。

此番被打趣,许是听得多了,薛灵渺半倚案几,文气稚弱里流出淡淡风情:师姐不是不喜我提她么?

是不喜。霍曲仪凤眸轻挑,一袭薄纱的女子得了示意羞涩委婉地朝少女靠去,颤抖着握了她的手牢牢贴放在自己起伏的心口。

掌心触及那分绵软,少女依旧不动声色,人间色相,比不过她心里的一道虚影。

她依旧听风听雨,没料想嫩红色的茱萸悄然抵着手心盛开,侍女眼里带着渴求,这渴求她看不到,薄唇微抿:师姐何必再来试炼我心?

她手欲抽回,奈何力道并没有对方大。眼睫眨动,按捺着徘徊在骨子里的羞窘,轻声细语安抚:不要怕她,你松开我的手,嗯?

她衣袖间萦着药香与好闻的花香,长发如瀑随意地铺在双肩,嗓音绵柔,侍女听得脸热,大着胆子看她,上身挺直呼吸反而急促。

霍曲仪不顾忌地笑了:渺渺,忘记告诉你,能甘心跪在这的,皆是喜欢你的。

喜欢我?薛灵渺秀眉蹙着,卷起细微的波澜,她嘴里喃喃:阿玙若知,保不齐要气出个好歹。

她气就让她气,自己的人都看不住,这点微末本事还想娶你?痴人做梦。

少女显然将这话当了耳旁风,咬了唇,唇色泛白,再开口柔软里多了不容置疑的命令:姑娘,万望自重!

她自认苛责,因了目盲根本看不到侍女沉溺贪恋的眼神。

霍曲仪心里笑得厉害,举杯慢饮,一派闲适。她放下茶杯:渺渺,瞧你把人折磨的,就你这温吞性子,不行,得改。

话音刚落,少女动了肝火,不知哪来的力气愣将春.情萌动的侍女推倒,她面色绯红,语气却冷,寒声呵斥:出去!

出去吧,看来师妹不喜欢你们。她啧了一声,嗔看某人,笑骂道:死心眼。

死心眼的少女犹在气头上,待美人们鱼贯而出,她抽出帕子擦拭掌心,想到方才的触感,她闷闷不乐:我心里只阿玙一人,实不知师姐为何如此?

不为何,教你玩还是错了?她一日达不到恩师要求,便做不了薛家女婿、你的小情人。

小情人三字她咬得清晰暧.昧,灵渺忍羞看向窗外,神情沮丧竟有说不出的伤情:师姐,我好想她。

我可以允许你见她一面,是有条件的。

七月七日,挫败飞枭社的飞云社接下苏玙一行人的挑战书,于清风楼举行蹴鞠赛。

精选出的十二人额头绑着蓝色带子,穿着统一服装,奔行在宽敞的球场。晏术一球踢进风流眼,转身拍了拍苏玙肩膀:阿玙,打起精神来!

作为球头的苏玙脸色惨白,短短时日消瘦了不少,下巴尖尖的,双目无神,艳丽的红绸束腰,腰肢不盈一握,风吹动衣摆,整个人仿佛摇摇欲坠。以往在竞技场最生龙活虎的她,看起来状态堪忧。

晏术大喊:阿玙接球!

球径直飞来,苏玙凭着本能足尖勾球,一个赢得满堂彩的跃起,球直入风流眼。

飞云社的球头低头骂了脏话,与副球头交换了眼色。

十二人的队伍摆明是以苏玙为首,今日上场她精气神削了大半,不过好歹能进球,李寺提起的心放了回去:加把劲,赢了飞云社咱们就是盛京最厉害的!

这话赶在以前苏玙早就嚣张地开始附和,此次偃旗息鼓,很是消沉。

铜锣响起,下半场正式开始。擦肩而过,飞云社的副球头坏笑着问道:怎么不见你那小美人?别是跟人跑了吧?

苏玙猛地抬头,眼圈竟是红了。

别真被说中了吧?啧,还哭鼻子,竞技场上不分男女,不行你就下去!

少满嘴喷粪,阿玙,先赢了他再说!

输赢二字,素来是玩家最在乎的,苏玙握紧拳头,重重吐出一口郁气,咧唇邪气一笑:你娘才跟野汉子跑了呢,凭你?想赢我,再练一百年吧!

她扬长而去,话不多说玩着花样竟是又入了一球。

从上半场的微弱差距,再到下半场残酷地碾压,飞云社比赛打得从没有这么憋屈,关乎名声的一战,打到最后浑身的血性都被激发出来。

副球头含恨在心:这样打下去迟早是输,断了她的腿,看她怎么嚣张!

球头眼神阴鸷:她是苏相亲侄。

苏相?他嗤笑一声:苏相自身都难保,靠山山倒,眼看她要没了仰仗,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