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2 / 2)

她与霍姑娘一见如故,不知怎的,不见时存有惦念,见了她就甚为舒心。

被她注视着,阿芝羞得升起隐秘的雀跃,揪着衣角不知所措。

苏玙看得津津有味。

直到被身边人轻扯衣袖,她才歇了看好戏的念头,唇瓣轻启:道长,请。

主人家发话了,温纤不好失礼,迈入正堂,心头浮起一丝怪异感。

且不说她总算觉出不对劲的地方,一旁的道童心里的猫都要探着爪子冲出来了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一种浓浓的见大家长的感觉?道君别是栽进火坑出不来了罢!

帝师待道君态度甚是亲和,还有那帝师夫人,生得也太美了罢!仙风道骨,姿容气度俱是顶尖对上年轻夫人清清淡淡投过来的一瞥,道童急急忙忙收回视线。

慌张之下开始胡思乱想。

好端端的落魄乞丐怎么就成了当下清丽可人的霍姑娘?霍姑娘应是这位夫人的侍婢吧?没见过哪家的侍婢待遇如此好。都说道君心善,看来帝师夫妻二人,也不遑多让。

上好的龙井被端上来,苏玙敛了素日对着娇妻的情态,此时此刻满身书卷气博得道长十二分的好感景国的帝师,还真是年轻有为谈吐不俗啊。

闲杂人等退去,两盏茶后,主客皆欢。

薛灵渺刻意将阿芝支出为院里的猫洗澡,漪兰候在正堂,近距离观察她未来的妹夫,五官生得不算绝美,很舒服的长相,笑起来给人的感觉像幅水墨画,风骨深藏,一眼看不透。

院落,阿芝抱着猫,委委屈屈地撇了嘴,什么嘛,那是她的情郎呀,道长可是为她来的!这会倒好,道长陪主子说话,她在这里侍候一只猫。

猫儿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对她很是熟悉。粉色的小舌头舔过她掌心,软软的,湿湿的,阿芝呀了一声,眼睛一亮,被安慰到,还是你对我好。就让她们谈天说地罢,反正她是要陪我一辈子的,不差这一时半会。

正堂,和苏玙聊过了诗词歌赋经世之学,温纤被灵渺拉着论起道法。

道法无穷,人知有穷。说了三两句话,温纤看着苏夫人的眼神几经变化,很快肃然起敬。

这并非在论道,是在蒙受高人指点。

念头掠过,温纤呼吸都有所克制,唯恐生出半点不敬。或许或许天道仁慈,真会在她束手无策时降下甘霖,苏夫人,正是一场及时雨啊。

道法晦涩,不知不觉外面已至黄昏。

金乌西沉。

温纤站起身来,躬身行礼,温纤多谢前辈解惑。

她生来住在道观,被师父养育大,极北之地的朝天观就是她的家,可惜师父到了知天命之年撒手人寰,道观凋敝,不断有人去冠除袍,弃道而去。起初那三年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三年后的今天,孝期结束,她前往北鸾观星殿求取兴道之法。

观星殿殿主送了她一句话。

人在南景。

于是她一路向南,来到景国,来到帝都。

她脸上神情变幻,几乎在同时天道的感应汇入灵渺心间,长长的睫毛微垂掩去腾起的波澜。

温纤再三思忖,仍是不知该如何开口。她自知能力有限,当不起师父留下的重任,遂前往观星殿求取天命所归,她问殿主:能振兴道观之人在何处?

殿主回道:

人在南景。

然后她遇见了道法精深的苏夫人。

堵在喉咙的恳求怎么也吐不出口,只因实在冒昧,哪有初见就想要人扛起本该属于她的担子?温纤犹豫不决,生生将一张白皙玉嫩的脸颊染得绯红。

一声轻笑。

薛灵渺温言软语,一语中的,你想求我接管道观,做朝天观的观主,振兴极北道门?

温纤怔在那,道童傻呆呆张着嘴,苏玙和漪兰见怪不怪。

前辈?

我答应了。

啊?

她清直正派,前世身子病弱,灵渺在窥探阿芝姻缘时匆匆一眼几乎将她们一生看透,更知此人乃十世善人的命格,是以对温纤印象很不错。

彼时见她露出这道神情,她低声一叹,你从极北而来,前往观星殿窥测天命,后至盛京,不就是为了寻我么?

冥冥中天道早已定下轨迹,她要研习道法,要以身心养着阿玙,要不断努力,不断向前。

道途孤独,她一身传承皆来自阿娘,白白得来的,也愿意撒下善缘,结交天下有德之士。接手一座人才凋敝的道观,算不得什么。

若可能,她甚至愿见世上多一些修道之人。

顺应天命,顺天而行,顺心意而行,如此而已。

温纤被巨大的惊喜击中,深鞠躬,拜见观主!

道童兴奋俯身跪拜,见过观主!

平白成为一观之主,薛灵渺吟吟一笑,甚好,往后,你便住在后院【延道苑】吧。近水楼台,早点和阿芝成其好事。

顶着新任观主戏谑的眸光,温纤总觉得这位神通广大隐隐与天道相合的观主知晓诸多未知之事。且诸多事中,有一事与她息息相关。

阿芝还在等你。

温纤出了正堂,天边晕起霞光,抱猫的姑娘坐在树下阖眸吹风,她心想,霍姑娘还真是为她带来了好运啊。那么大的难题,就如此解决了。

心事卸下,她步履翩翩来到桃花树前。

风吹衣摆,她看着抱猫浅眠的少女,柔声道:霍姑娘。

闻声,阿芝缓缓掀动眼帘,嫣然灿笑,嗯,你喊我呀。

第94章

二月天, 桃花还没盛开,却不影响温纤心里绽放一朵粉艳的桃花。

她眼里装着霍姑娘,那双眼睛很干净, 放下了心事, 更没了俗世赋予的烦愁,她轻轻松松地俯身蹲在那, 阿芝怀里的猫睁开猫眼, 好奇地望着她。

温纤,谢谢霍姑娘。

谢从何来啊?阿芝摸了摸猫脑袋,笑得眼睛弯弯, 你不埋怨我骗你来此吗?你看,也不是什么性命攸关的大事, 我只是想见你而已。

我也不是什么街边乞讨的小可怜,我有家, 有疼我宠我的少主,还有我阿姐, 我在苏府过得很好,虽说名义上是个下人,可从来没人真当我们是下人。

道长你脾气怎么那么好,不知道这样容易被欺负吗?比如我, 就忍不住想欺负你。

她一口气说了很多, 寻常人听了或许还要反应一二, 温纤自然而然开口:这大概就是命数使然罢,冥冥中天道指引我心甘情愿被你骗来。哪怕存有一丝半毫的可能, 关乎霍姑娘性命,我也该来看看。

幸亏我来了,不然怎能解决此行要事?所以我说, 要谢谢你。至于容易被欺负温纤一笑,这又算得了什么?总归霍姑娘不是坏人。我初来盛京,实不相瞒,我看到霍姑娘的第一眼,就觉得似曾相识。

欸?你怎么能这么天真?你都不反抗的吗?阿芝震惊地张着樱桃小嘴。

温纤一不留神望见掩于檀口的丁香软舌,规规矩矩地移开视线,猫儿看够了,傲娇地将毛茸茸的雪白爪子搭在她手背。

天真不好吗?霍姑娘不会真的欺负我,我为何要反抗?

阿芝哑然。心想,若前世她的情郎也是这绵柔柔的性子,怪不得要被她欺负了。自打晓得前世之约后,她缠着少主问了许多。

前世她乃花楼最艳名昭著的花魁娘子,而她的情郎,病歪歪的,被人称作病公子,是当世不折不扣真正的善心人。

不问名与利,不问朝与夕,从相识的那天起,德行俱佳的病公子做出了震惊世人的大事他染上爱逛花楼的陋习,隔三差五宿在楼里,便是街边的小童都晓得病公子,擅风流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