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1 / 2)

阁楼的楼层不算高,只有八层,卫临才爬了一半就开始靠着扶手喘气。他体力消耗得厉害,脸色更显苍白,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浸湿了鬓发,贴在脸颊有些酥痒。

想看云海的欲望早已被疲惫消磨得差不多,当抬头看向还有一半距离的楼梯时,最后那一点好奇也被消耗一空。

段玺走在他前头,见他半天没动,转身回头来看向他:怎么了?

他喘口气道:走不动了,还是去船甲外便算了。

段玺不置可否,但却抬起脚迈下台阶。

段玺比他高半个头,尤其是当他站在台阶上时,卫临需要仰着头才能与他对视。

红发的俊美男人逆着光向他走来,不知为何,他竟有些紧张和无措。

直到段玺站在他身前,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在他身上游移的目光似乎是在考虑从哪里下手比较合适。

干、干什么?

卫临紧张得结巴,段玺忽然勾起唇角哂笑了一下,没干什么。看你走不动,我在想是抱你上去还是背你上去。

光想想那个画面,卫临就羞耻得耳尖微红,他蹙着眉义正言辞的拒绝道:都不要,我可以自己走。

被段玺抱着或是背上去,那他宁愿自己爬上去。

视线余光撇了一眼还很长的楼梯,卫临十分后悔想要看云海的决定。

都说好奇心害死猫,这回他是深刻的体会到了。

段玺耸耸肩,也不强求,只是语气极其不信任的问:你确定你可以自己上去?

卫临想说不确定,但却不能,他咬着后牙槽,不是很情愿的说:确定。

那好吧。段玺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这次他并没有再走到前头,而是侧身让开了通道,对卫临说:你走前头去。

黑眸闪烁着算计的光芒,卫临不知他在打什么主意,但看他那样,自己若是不走前头,他肯定就真上手抱自己上去了。

他咬咬牙,迈着酸软的腿继续往上走,段玺紧跟在后头。

阁楼只有八层,每一层的楼道是二十八阶,从底层到顶层,共有两百二十八阶。对于正常人来说或许是轻轻松松,最多喘两口气,但对于卫临这个病弱的身体来说却无疑是个酷刑。

从他穿来这个世界后,他走过最远的路也不过是从卧室到院落,仅有几十步之遥的距离他都要走得气喘吁吁,更别说这两百多阶台阶。

卫临扶着扶手咬牙往上走,每走一步都仿佛是在凌迟,他现在已经悔得肠子都青了,但自尊心让他不能服输,尤其是在段玺面前认输。

磨磨蹭蹭的爬过了第七层,眼看着顶层就在眼前,卫临完全提不起一丝兴奋。此时的他只觉得喘气都是一种折磨,双腿更是重如千斤坠,每抬起一下都极其费力。

当快要走完楼梯时,卫临脚没踩稳大话了一下,整个人踉跄着往后倒。他反应很快的抓住扶手,但因为没什么力气没抓稳,整个人往后倒了下去。

往后倒时,他脑海里唯一的念头却是台阶这么高,滚下去身上肋骨肯定要断上几根,而且到时候一定很狼狈,指不定要被段玺嘲笑死。

他闭上眼准备好了接受命运的安排,结果下一秒却落在一个温暖的臂弯里。他听到段玺无奈的轻叹了一声:那么逞强做什么?跟我服一下软又不会让你身上掉一块肉。

卫临抿抿唇,向段玺服软身上当然不会掉肉,但尊严却被扔在了对方脚下,由着他肆意践踏。

卫临已经虚软得完全动不了了,连动动手指都觉得十分困难。这回段玺可没尊重他意见,直接不由分说的将他拦腰抱起,跨着步迈上最后一段台阶。

卫临无力的靠着段玺的肩膀喘着气,斗大的汗珠沿着瘦削的脸颊滑落,一直带着病气的脸色也因为疲惫而泛起红晕,金色的眼眸失神的看着前方,浅薄的雾水染得眼眸如一汪秋水。

段玺的眼角余光不经意之间扫到了这一幕,平静的心湖瞬间掀起了巨浪。

卫临现在的这个样子,像极了之前被他欺负狠了,却仍咬着牙不肯呻·吟一声时的样子。

段玺的视线像是被灼伤了一样,迅速的移了开去。但躁动的心湖久久不能平复,燃起的欲念像燎原的大火,烧得他喉咙干涩,心烦气躁。

搂着卫临纤细的腰肢的手微微握紧了几分,他目光深沉,睫羽下投映着浓墨般的阴影。

阁楼的顶层是一个宽阔的瞭望台,护栏的下方是一圈落座的木条长椅。

卫临就是被段玺放在了长椅上,他靠着红色的柱子歇息。丝丝缕缕又飘渺无踪的云雾拂过他脸颊,带来一丝清亮的同时,又迅速的从他鬓发之间溜走。猛烈的罡风被飞舟的护法大阵拦住了九成九,只有几缕轻和的冷风穿透了进来。

这道微风的温度不会让他觉得寒凉,反而吹拂得灵台清明,一身的疲惫仿佛也随着被带走了一般。

段玺将一件厚厚的狐裘袄子压在他肩膀上,倾身替他系上衣带的同时说:别贪图一时的舒适,这风虽然感觉不大,但你体质那么差,还是会受不住的。

因为段玺的这个动作,两人之间靠得很近,只有半臂的距离。卫临仰头望着他,金色的眼眸里倒影的全是眼前这个俊美的男人。

卫临也知道他是好意,所以并未出言反驳。

他拢了拢袄子,想到这些天段玺确实为了他做了不少事情,哪怕可能是别有目的,但他也该做些表示。

抛开原主和段玺的仇恨纠葛不谈,其实如果只是单纯的他本人与段玺相识,他或许会很乐意与段玺做知己,只是他们之间注定是要处于敌对的关系。其他或许做不了,但谢谢还是要说一声的。

段玺已经站直了身,卫临五指紧张的捏紧了狐裘袄子的衣摆摩挲,支吾了半天才终于开了口。

那个谢谢你。

卫临说得很小声,段玺以为自己幻听了,不由得道: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鼓起的勇气像充满了气又被针尖戳破的气球,卫临咬咬下唇,有些羞恼的说:没说什么,你听错了。

段玺怎么也是一个渡劫期的大能,便是声音再小也不可能逃得过他的神识感应。他只是不相信一向高傲的卫临,居然会有向他道谢的一天。

段玺一瞬不瞬的盯着卫临,那双漂亮透彻仿佛最瑰丽的宝石的眼眸,早已没了以往的冷漠和锐利,虽然仍是冷漠,但却软弱了很多。

不知何时起,卫临放下了身上尖锐的硬刺,气质也慢慢变得柔软了起来。若不是行事风格和对他不加掩饰的厌恶仍时时刻刻张示着存在,他几乎无法将眼前这个卫临和以前的卫临重合在一起。

道谢的话说了出口,对方却没听清楚,卫临已经没有勇气再说一遍。因为不是很想与段玺交流对视,他撇开视线凭栏远眺,目光落在了翻涌的云海之中去。

他以为这个世界的高空应当与现实世界差不多,但却被眼前的瑰丽景色震撼得双目微睁。

洁白的云雾千姿百态的缭绕着,七色的极光不规则的蜿蜒悬挂在碧蓝的天幕上,即使是在白天也散发着幽幽冷光。无数金色的光点好白色的细线凭空而起,像绵绵细雨一般往下坠落,却还未落下多远,又迸散消失。

他不由得想,这若是在夜空之中,这极光又该是何等的震撼?

漂亮吗?

段玺坐到了他身旁,因为知道他不喜欢与自己接触,刻意的在两人之间拉开了一拳的距离。

这一拳的距离不远不近,恰到好处。

卫临别扭的同时又松了一口气,难得回应道:嗯,很漂亮。

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壮观。当身处于这仙境之中时,他忽然明白以前的自己是多么的渺小,如同井底之蛙。

曾经那些压在心头令他喘不过气的磨难和背叛,似乎都在这片云海之中变得不在那么重要。

他的心境宽阔了许多,隐约感觉有某个地方似乎松动了一点,但他却无法感知到是哪里的变化,只当是自己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