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萃最后一次笑了笑。

人群之中，顾茶突然想到洛饮冰的忠告，虽然迷惑，却仍低下了头。

角落之中，洛饮冰脑中突然浮现出记忆的碎片，他微微一怔，抬手遮住了纪初双眸。

下一瞬，惊呼声骤然响起！

康萃当着所有人的面翻过护栏一跃而下，二楼并不高，但他落下得却很慢，璀璨的白光包裹住他的身躯，让所有人被晃了一瞬，然后重物落地的声音砸在每个人心头。

康萃倒在地上，他的身躯如受重创，全身都是撕裂般的恐怖伤口，两道裂痕贯穿他俊秀的面庞，他眼神中的木然突然淡去，痛苦而绝望地张嘴挣扎着。

但没有人在乎他的绝望。

猩红的血液从他全身伤口涌出，在地面汇聚成血泊，满地白纸被血液染上妖艳的红，却让纸上的字迹更清晰地呈现。

一桩桩一件件，全是康萃曾做的恶，每一张白纸都代表着一个亡魂，代表着数十位幸存者与十几位异能者源自地狱的嘶声。

没有人敢向前一步，他们被眼前血腥异常却也美得异常的场景所震慑，呆呆地站立着。

康萃口中发出咔咔声响，他想要说话想要求救，却只能看着众人眼中的震惊与鄙夷，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康萃死了，死在佣兵晚会上，他诡异地主动揭露了自己的罪，然后从高处一跃而下。

这是后来人们对这件事的记载，至于更深的真相，并不为人所知。

晚会某处，吴非看着康萃不甘地闭上眼，心底某一处突然变得轻松，他扭头，看向洛饮冰身处的角落，一贯茫然的眼眸中带着感谢。

但洛饮冰却没有回望他，青年面色微白，蹙眉阖眸，举起的手臂遮住纪初视线，洛饮冰又一次陷入了回忆。

这次的记忆发生在他的公寓，这么看来在那个雨夜，他最终将少年纪初捡回了家。

回忆中的少年眉眼冷峻，比如今更甚，那是一种对生命毫无概念的冰冷，洛饮冰看到纪初坐在桌前，面前摆着一块裂开的肉，血水染红了少年修长的指尖。

他听到自己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少年纪初茫然地看了他一眼，将裂成几块的肉举起来，蹙眉问道：你不喜欢吗？是因为这次不是活物吗？

穿越了时间，洛饮冰仍能感知到那时心底的寒意，面前的少年过于诡异，他将一块生肉撕得七零八落，却以为洛饮冰会喜欢，甚至于，他话中透露着更恐怖的意思。

记忆中，洛饮冰郑重道：我不喜欢。

少年纪初迷惑地眨了眨眼睛，他小声说道：可他们都喜欢。

回忆中洛饮冰起身，居高临下看着少年，沉声道：正常人都不会这么做。

少年纪初眼神亮了亮，就像是初识世界的小狼崽，他认真地同洛饮冰对视，问道：你可以教我做个正常人吗？

清晰的记忆到此中断，但洛饮冰耳旁仍回响着少年的声音：

我可以吃这个吗？这是什么？

我可以一起和你看这个吗？我记得你说，它叫电视对吧。

我可以去你学校看看吗？

我可以送你礼物吗？

无数的问题在脑海中回响，那少年竟真的通过询问他，一点一点地学习如何成为一个正常人。

过多的信息让洛饮冰思绪混乱，他唯一能清晰意识到的，是幸好自己没有让纪初看到康萃的死。

康萃的尸体如同被割裂，这是异能爆体的后果，二阶异能让他的身躯受到重创，四肢几乎与躯干分离。

而这死状，同记忆中被纪初分裂的肉块过于相像，洛饮冰直觉般地不想被纪初看到。

回忆带来的乏力感终于散去，洛饮冰有些疲倦地睁开眼眸，他感知到自己的掌心下，纪初浓长的眼睫轻轻眨了眨，鸦羽般的睫毛刷过掌心，带来些麻痒。

洛饮冰缩了缩手臂，却仍挡住纪初的视线，他看到纪初启唇，那青年唇线薄而锐利，此时却带着些许犹豫与踌躇。

纪初道：有个问题，我从很久之前就想问你。

洛饮冰不由自主地放下手臂，看向纪初，青年浅色瞳孔通透，灯光落进他眼底，如同有星河在闪烁。

纪初慢而认真道：如果我想吻你，这是一个正常人会有的想法吗？

洛饮冰突然怔住。

太多的疑惑在这个瞬间有了答案，为什么纪初分明那么凛冽锐利，却对他无比体贴温柔，为什么纪初那么喜欢抱着他，以至于热衷同轮椅争宠，为什么纪初对他有独占欲。

不是因为青年性格温柔，而是因为纪初喜欢他。

他拥有的一切待遇，都是独一无二。

纪初眼睫颤了颤，他神色紧张，抱着洛饮冰的手却很稳，他微侧过头，看向怀中青年因知道真相而震惊微睁的双眸。

纪初眉眼温柔，忐忑而缓缓地问洛饮冰道：我可以吻你吗？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更，十二点前

第57章

洛饮冰看向纪初, 那青年微微抿唇，神色带着紧张，眼眸中倒映着星河。

洛饮冰有些惊讶地发现, 自己不抗拒, 甚至没有太惊奇，就像是隐隐有所预料般，心中反而有一种终于等到这一刻的踏实感。

洛饮冰闭上双眸, 轻轻点了点头。

他没有看到纪初双眸骤然璀璨, 只感觉到青年慢慢接近，温热的呼吸打在皮肤上，是亲密到极致的触感。

纪初吻住了他, 青年的动作极尽温柔，近乎于虔诚地轻轻落下一吻。

一触即分的动作中，却带着跨越了时光，从前世跨越到今生的温柔爱意。

洛饮冰突然想到了前世。

那时的纪初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将他救出研究所的, 他甚至不敢想象, 仅在脑海中浮现出这个想法，就觉得心底钝钝地疼痛。

他们曾一起经历的过往, 他遗忘了, 只有纪初仍然铭记。

洛饮冰看向纪初眼底, 问道：你在西北时究竟在找什么？

纪初顿了顿，他凝视着洛饮冰，眼底满是温柔，还夹杂着几分庆幸，这永远都锐利如剑的青年竟会庆幸。

纪初没有再隐瞒，答道：我在找你。

纪初想起了自己的梦境，梦中的纪初此时仍在西北, 他一次次寻觅然后一次次失望，并不知道自己距离洛饮冰曾那么近，他在庆幸自己比梦中的人幸运。

洛饮冰却突然发不出声音。

很多事情终于联系起来，铺成一个令他震惊的真相，原来那青年跨越了万水千山，从来都只为寻找他。

他想起了最初那家超市的幻象异能丧尸，那丧尸曾见过他，知晓纪初在找人后将青年骗去，却没有告知真相，而是准备借此机会暗中伏击青年。

纪初躲过了他的攻击，却也错过了知晓洛饮冰位置的机会。

太多的思绪涌现在洛饮冰脑海，他突然间想到，为什么纪初会去西北地区寻找他，只可能是因为那青年始终关注他，知晓他在末世前到了西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