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2 / 2)

可是祁阳还待再说,陈墨便已放开了拘着的二人,回头看了屋主一眼,郑重地道了一句告辞,便干脆地转身离开了。

祁阳一愣,左右四顾,最后一跺脚朝着屋主说了句:神仙,再见。你要是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事,记得托梦告诉我啊!言罢,祁阳挥了挥手,便也跟着走了。

陈墨、祁阳才走出竹舍几步远,屋内的小金却又再度发出了刺耳的尖叫声。闷头出门的祁阳终是忍不住再次回头看了眼,透过那苍翠齐整的窗格,祁阳看到那两名村民又恢复成了最初的姿态,一名村民伸手稳住了神仙的脖颈,另一名则手脚利落地举起银刃,那神仙竟还配合地微仰起脖颈,以引颈就戮的姿态迎接着那寒光之刃。

那村民的操作倒算纯熟,三两下便将神仙的双目剜了去,在此过程中那名神仙竟当真做到巍然不动,便连放在桌上的左手也未见丝毫颤抖,之后立于神仙身后的村民便利落地为神仙血淋淋的空目止血、上药并绑上帛巾,一连串动作可谓是一气呵成,而另一名村民则将那剜下的双目放于银盘之中。

走了。陈墨不知何时也回头看到了这一幕,祁阳眼眶赤红,转而瞪向陈墨,可惜他自然无法从陈墨的表情上读出一二。

你现在进去也没用。陈墨说完这话后便率先走上了那条古竹道,竹道并不算平稳,来回地左右摆动着,陈墨下意识地往右方看去,这一瞥竟也让他停在了原地。

做什么不走?!跟在他身后的祁阳立时不爽地催促道,眉心紧蹙地顺着陈墨的目光看去,此刻山间的雾气并不算浓,于是二人才得以有幸窥见一座脚踏深涧,高及四分之三山峰的四面神像,似是以纯金打造,此刻正沐浴于朗朗升起的朝阳之下,闪着熠熠金光,宝相庄严。

若是再定睛观之,便会发现这座四面神像所雕琢的神仙与那竹舍之中住着的神仙竟有七、八分相似之处,神像上的神仙衣袍翻飞,轻扬着唇角,眸如点漆,神采奕奕。

他想看的是这个吗?祁阳呐呐发问。

陈墨已继续向前走去,也不知这村中人究竟知不知道,他们为之竖立四面金身的神仙正日日承受着剜目之痛。

陈墨知道的内情自然比祁阳来得多,于是不消多久,陈墨便意识到这绝对不会是屋主第一次被人剜去双目。

屋主说过他已经很久没能见到太阳了,但他既然身为永生者本该拥有极快的自愈能力,即便双目被剜去,不久后也能重新复原,除非他的双目被一次次地剜去、待其复原又剜去,直至生成身体记忆,逐渐减缓了双目的自愈能力,只是这其中必然需要经历一段很长很长的时间。

直到现在,屋主再也见不到朝阳,唯有到了夜晚,双目才能重新愈合视物。只是这长寿村人为何要如此待他,陈墨却是不得而知了。祁阳似是亦被先前所见种种震住,一路上也难得少语,两人看上去皆是心事重重。

下山的路明显比上山时好走许多,不再大雾缭绕,狂风乱作,亦不再出现那支章鱼怪物。再加天色渐明,于是陈墨尽可能地加快了步调,眼前树影重重,入鼻满是泥土芬香,再一次绕过一株参天大树后,两人终于见着了立在前方的陈子衣,他们快步走上前去,竟发现对方浑身是血。

跟在陈墨身后的祁阳,一看到陈子衣的这幅模样,立马就跑到了对方的身边,紧张地握住了她的双臂,急声问道: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哪儿受伤了?

陈墨则蹙眉左右张望。

陈子衣看着目光略显呆滞,眼角尚有泪痕未干,便连那白皙的脸颊都沾染上了几道血痕。她几次想要开口说话,却都没能成功发出声音。

是哪受伤了啊!说话啊!祁阳急得重复追问。

陈子衣先是摇了摇头,而后眼中再度噙满泪水,祁阳看得心惊肉跳,陈墨却直接问道:老师呢?陈子衣既然浑身带血却又说自己没有受伤,那么她身上的血一定就是别人的,因而此刻陈墨的神色越发焦躁。

对啊,老师呢?老师没跟你在一块吗?等确定了陈子衣并未受伤,稍微放下心来的祁阳也紧跟着追问道。

陈子衣伸手朝不远处的草丛比了比,指尖颤抖。

陈墨看到陈子衣这般反应心头便是一沉,但他并未犹豫,直接就朝那处草丛走去,他尽量稳住心神,告诉自己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能慌乱,他知道苏南的本事,那人一定不会轻易出事,然而当他走进草堆,看到那一簇簇被鲜血浸染变色的赤草时,仍是无法自控地乱了心神。

陈子衣手指的方向空无一人,除了那堆变得血红的衰草。

老师老师他是为了救我陈子衣看着那个高大的背影终于开口说道。

第180章 永生者游戏(九十四)

其实此刻的陈墨根本听不见任何来自外界的声音,他只是徒劳地将手伸进那一片染血的草丛之中。

祁阳闻言脸色亦变得惨白,不可置信地问道:你你什么意思老师他

陈子衣和苏南先前被雾气带到了右边的那条支路,但当雾气散去后,他们的左右两侧却又重新出现了两条新的支路。

他们甚至无法确定左边的那条支路是否还是原先的那条。因为苏南亦不能确定哪条路才能通往神仙的住所,所以他们便干脆顺着那条路往前走,结果没能走多远便到了尽头,面前是深渊峡谷,两人只得回头,因为光线较暗,陈子衣没看清脚下,等察觉到时

陈子衣说到这明显心有余悸,她极力攥住颤抖的手,大口呼吸了两次才接着道:已经有一个暗红色的东西附在我小腿上了,是老师瞧见的,老师马上捡了根树干想把它拨掉,可是

可是那物却骤然膨大至人形的模样,暗红色的一片就像个血人。它好似当真是由血组成,全身上下都不断地淌着血,然后它就像陈子衣扑了过去,黏糊糊的一片,陈子衣只觉恶心却挣脱不开,反倒陷了进去,入手皆是绵软湿滑,最后还是苏南将它再次扑了开,后来它似乎就将目标转移到了苏南的身上。

老师可能是怕

说到这里时,陈子衣发现陈墨已回过了头,正面色平静地看着自己。

陈子衣被他盯着竟是愣住了,说不出话来。

后来呢?祁阳在耳边不断地催促着,陈子衣只得硬着头皮接着道:老师可能是怕会波及到我,就把那东西引到了这片草丛,我我一开始被吓到了,根本不敢靠太近,只看到那东西朝老师扑去,然后他们就一起消失在了草丛那儿,等我等我鼓起勇气走进草堆的时候,他们就都消失不见了,只只剩下了这淌血。

陈子衣:陈哥老师他是不是已经

祁阳闻言低下了头,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如果老师当真遇到不测,那便是被自己害的,如果老师不是为了治自己的病,也不会来这长寿村,结果自己的病症倒是治好了,却赔上了老师的性命。

不会。哪料陈墨却是笃定地说道,仿佛是说给自己听般又重复了遍:他不会有事的。

陈墨说的这话祁阳同陈子衣却是不信的,但此刻他们潜意识里觉得不能开口反驳陈墨,陈墨就安静地立在那儿,腰背挺直,好似无论何物都无法将他的脊梁压倒,就像柄尚未开锋的黑刀,祁阳甚至生出了某种错觉,若是自己现在贸然靠近陈墨,说不准便会成了那为黑刀开锋的祭品。

陈哥,对不起.......陈子衣已是哭得泪眼模糊,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朝陈墨道歉,只是下意识地便脱口而出了,她觉得很对不起苏老师,可是现在无论她说什么老师都不会再听到了。

你你跟他说对不起干嘛?此刻,祁阳的内心满是慌乱、难过却又难以置信,但他依旧下意识地挑出了陈子衣话里的毛病。言罢,他抬头看了眼陈墨直立的背影,恍然间想起了先前陈墨跟他说过的胡话,一时间五味杂陈,慢慢地,他也没心思再继续思考什么了,只是视线逐渐湿润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