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特别无奈：你怎么啦？不治伤的话，你的损伤会越来越严重的。你想要守护这片大地，可如果继续这样耗损下去，九州之地你也护不住了。你应该不想这样吧。

闻灵笙侧耳倾听了一会儿，转头就看向一直沉默不说话的玄青：他说，这股力量是用来治愈大人你的。这是天地给你的大生机大机缘。他不能占用。他也不愿意占用。

玄青缓缓一笑，微微垂眸看着金色河流上翻起的浪花：让你用便用吧。我将你们解救出来，便是要你们恢复如初的。

黑龙微微扬了扬龙头，示意闻灵笙继续，但金色的河流不肯接纳闻灵笙，死活不许闻灵笙的手放入水里，闻灵笙碰哪儿哪儿就硬的跟石头一样，闻灵笙最后没了办法，只能蹲在河边一边笑一边望着河水叹气。

旷野的风温柔的吹着，忽而一阵铃铛声响起，好好放在闻灵笙背包里的锦鲤八角铃铛从他的背包里飞出来，后面跟着另外的八件秘宝，最后是闻灵笙挂在腰间的朱羽剑。

闻灵笙愕然：你们怎么都出来了？

八件秘宝先围着玄青飞了一圈，然后全部都在河边盘桓，八角铃铛停在闻灵笙身边，原本闭合的铃铛自动打开，从里头当先飞出的是那条小金龙，随后跟着飞出来的是小银龙和小赤龙。

三十七条小龙都睁开了眼睛，在地下龙气尚充足的自成一地的旷野里，已经养好了一些的他们明显精神也好了许多。

三十几条小飞龙全部涌向闻灵笙，把闻灵笙吓了一跳，最后发现小龙们都去咬着他的衣角，一条接着一条的把他圈起来。

小龙们的劲儿还挺大的，能很明显的感觉到小龙们想把闻灵笙拉走，让他远离河边。

小龙们好像还不能说话，只能呜呜呜的叫，听起来真的不像是龙吟，反而像是一群小狗狗在叫似的，表现的还挺焦急的。

闻灵笙能感应到他们的着急，但话听不大明白，只能靠猜：你们想让我走？你们也不想让龙脉接受这股力量治愈？

为了验证他的话，闻灵笙试着往旁边走了几步，果然小龙们很高兴，继续把他往回拉。

闻灵笙思索了一下，又试探着说：看你们这么着急，要不然，我先给你们治伤恢复力量，好不好？

小龙们哗的一下全部散开，看见闻灵笙站在那里不动还在笑才知道闻灵笙是唬他们的，瞬间小龙们又重新围到闻灵笙身边，咬着他的衣角想把他拖走。

一条龙角上带着一点点金粉闪光的小赤龙飞到闻灵笙眼前，闻灵笙一眼就认出了她，这是上次玄青说的得天地机缘得以转化的小龙女。

小龙女比上次见的时候更好看了，龙角尖尖上的一点点金粉也让她区别于所有的小龙们。

小龙女漂亮的如同红宝石般的眼睛里印满了闻灵笙的身影，小龙女扑闪着翅膀，看着闻灵笙用特别像小娃娃的声音奶声奶气地说：我们，都不要治伤。这是老祖宗的，机缘。

这股力量我们用了，老祖宗就没了。我们不能用。虽然我们现在都特别小，还有龙脉哥哥们都受了重伤，但是花个千八百年养一养就能好的。可是老祖宗不一样的，他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闻灵笙，你难道没有感觉到是老祖宗的身体一直在召唤你吗？

小龙女久不开口说话，一开始说话还有点不习惯，也并不连贯，后来顺溜了，果然说起来就好了。

只是她话音才落，还站在河边的黑龙忽然淡淡说了一句：胡闹。

两个字，都没有明显的叱责，就把小龙女吓得一抖，和三十六条小龙们抱团挤在一起，小龙们都不敢咬闻灵笙的衣角了，

抱团躲在闻灵笙的背后，瑟瑟发抖的小龙女还忍不住噙着泪花说：我们才没有胡闹。

我们和老祖宗一脉相承，虽然不是亲生的，但是也总是一起的。这世上最能明白老祖宗的就是我们。您的身体与我们一同在这大地上千年之久，我们还有什么感觉不到的呢？

您要治好我们，瞒着闻灵笙什么都不告诉他，这不公平。对他不公平，对我们也不公平。

黑龙一个眼风送过来，小龙女把小脑袋一缩，不敢吱声了。

安静的旷野中，四野从未停歇的风中，黑龙迎风而立，龙爪稳稳的落在地上，他的声音浑厚低沉，仿佛承载了天地间所有生灵的希望：等你们千年后好转，九州之地这千年间还如何安享太平？

天地之间来去总有定数，你们被封入龙脉中这许多年，怎么反而囿于执念了？你们若是立得正，就该知道，眼下我懒怠复生，这才是对天下万物最公平的。上古龙神要是得到了身体重回巅峰，这天下所有的魔物，也就离苏醒不远了。

站在黑龙身后的青年怔然许久，忽而苦笑：所以，大人就骗我，说那些召唤和吸引是魔物幻化出来的，是为了迷惑我的。

闻灵笙一直觉得那龙息是真的，根本不像是魔物幻化出来的，但玄青一再强调说明，闻灵笙哪怕心中有疑问，也还是强行压下了。

他并没有去深究，只想先完成眼下之事再说，可如今，小龙女的一番话解开了他心中藏匿依旧的疑问，他的心头一片雪亮，好多想不通的事情，乍然都通了。

第51章

龙神自己不愿复生，天地却不许他懒怠，龙神苏醒日久，他自己的身体感应到魂魄龙息的存在，就想要回归自己的身体，想要顺应天时复生。

闻灵笙是承载着这股力量的人，他是天地选中的人，最能感应到身体对魂魄龙息的渴求，对想要复生回到龙神魂魄身边的渴望。

闻灵笙慢慢走到玄青身前，仰着头看黑龙的眼睛：小龙女刚才说，你没有那么多时间了，那是什么意思？不复生，你会怎样？

玄青静静的看着眼前的青年。他的眼睛又红了，他清澈的大眼睛里隐隐有泪光闪烁，那双透亮的眼睛直视着他，玄青甚至可以从他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身影。

他在伤心。这个由始至终跟着他一起经历了许多事情的青年，他忍着自己的眼泪，努力想要问一个答案。

闻灵笙直视着黑龙的目光，声音里有那么一丝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大人，请你不要再骗我，可以么？

四野的风温柔的拂过青年眉梢的碎发，风中有轻轻的龙吟，好像在附和闻灵笙的话，又好像在安慰着伤心的青年。

玄青静静看着闻灵笙的眼睛，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刚才说过，天地之间来去自有定数。我原本的想法，就是想你用这股力量修复龙脉和龙族，之后剩下的力量你可以自己用。毕竟，千乘还在你的识海中，千乘里锁着成千上万的魔物，它们需要这股力量压制。而你，可以帮千乘做到这一点。

即便是上古龙神的魂魄，如久不返回身体中，也会有散魂的危险。

玄青以守护天下万物为己任，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魔物苏醒重新为祸三界。天地之间的力量最是讲究平衡，没有人比龙神更明白这一点。

他愈强，天地间的那些魔物和鬼魅也会愈强。上古龙神守护天下正道，而龙神重回巅峰，那些尚未解决的魔物和上古凶神，即万万年前那些因为他直接自毁肉身躯体而立刻镇守却没能马上清除的魔物就会卷土重来。

他不复生，肉身躯体依旧镇守魔物，魔物就不能猖獗。

但这样，也是消耗了他自己的魂魄力量。天地给的机缘不要，那么机会失去，生机也就没有了。

闻灵笙越听越伤心：那如果事情没按照大人预计的发展，如果我守不住千乘呢？

玄青说：不会的。我相信你能守住。你是天地选中的人，不会有错。你能做到。

而且，我便是散魂，我的魂魄也不会平白消散在天地之间。我的魂最后会锁住所有蠢蠢欲动的魔物，不说千百年，就是千万年，它们也不可能再挣脱我的枷锁出来作乱了。

闻灵笙的眼睛都红透了，声音都有些哽咽：大人的意思，就是说你不但要付出你的肉身躯体，甚至还要付出你的灵魂，哪怕从此以后再不能复生再也没有上古龙神了，你也要将这些魔物锁住，是吗？

玄青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这原本就是我应该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