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1 / 2)

栖烑有一下没一下塞着饭,侧耳听着若莲说了些没什么用的威胁之语,大致是让他们老实些,死的也能痛快些。

旁边贩夫端着碗挪到了他旁边,许是昨夜睡足了觉,这会儿看着精神了不少,也少了些惊惧,竟还有心思找她说话。

贩夫压低了嗓门问道:大兄弟,你是干什么的?

算命的。

栖烑来寻弦十之前,刻意塞了一只应声虫,无论是夹竹林外唱小曲儿,还是方才应付若莲,都是肚子里的应声虫在替她说话,应声虫连接她的神识,她想到什么,应声虫便替她说什么。

只有面对扈兰鸢他们,她才恢复以往的手描字。

栖烑也不知自己到底在固执什么,明明可以说话,却不想说,明明应声虫很好用,可在熟识的人前又不想让他们误以为她在开口说话。

她也不是不想正常交流,可她偏就说不出口,仿佛说了便是负了师尊,是不对的,不可饶恕的。

当年师尊要她开口时,她为什么退怯了?之后那么多年,那么多次机会,她为什么就没开口说过哪怕一句话?!

她后悔,不止一次的后悔,可这世上什么灵丹妙药都有,独独没有后悔药。

师尊都听不到她开口,她如何能对旁人说?

不能。

哪怕永世做个哑子,也不能。

贩夫神色有点尴尬,你是算命的那你咋还半夜过那夹竹林?你就没给自个儿算算?

栖烑淡淡道:术者不自算。

贩夫点头,也是这个理儿。

贩夫勾头瞧了眼洞穴外,低头又冲栖烑压了更低的嗓音。

外面可有什么动静?

栖烑扫了他一眼,什么动静?

贩夫一脸你真蠢的神色道:就是官府那边,仙门那边,这都出了这么多人命了,没人管管?

栖烑懒得同他啰嗦,我就是个过路的,不清楚。

贩夫立马泄了气,也是,你要清楚哪儿还敢半夜往林子边儿转悠。

贩夫唉声叹气地端着碗又靠回了原来的墙角。

栖烑耳旁传来村妇对书生的道谢声:多谢,够了够了,剩下的给那后生吧。

眼前光影一晃,灰蓝的书生袍划过,书生走到了贩夫近前,把剩下的半碗饭倒进了贩夫碗里。

贩夫他们都来了小半个月了,只要若莲不出面,他们就没什么情绪波动,该吃吃该喝喝,横竖也跑不出去,就连那村妇也一样,她年岁大了,当着仨男人的面,稍微遮遮身都敢便溺,关得比谁都自在。

幸好若莲学会了万清诀,刚清了清角落,没什么异味,不然

栖烑的视线突然定在了那书生身上,书生倒完了饭,端着空碗回了角落,依然抱膝枕脸,眼也阖上了。

栖烑放下黄陶碗,视线又转到贩夫与村妇身上。

贩夫短衣襟小打扮,一身麻布衣脏得分不清底色,头上还翘着几根干草,脸上更是灰扑扑的,大黄板牙看着就让人倒尽胃口。

村妇更糟,虽说是女子,可年岁大了又是穷苦出身,更不讲究,随地蹭随地躺,身上厚厚的灰也不拍打,一边扒拉碗里的饭,草叶还往下扑簌,头发更是油腻的像是几百年没洗过。

转回头再看那书生,从头到脚没有一处不干净,连那鞋面都不见半根草叶,一头乌发束在书生绦中,几丝乱发轻绵如絮,丝毫不见半点油腻,脸上更是白白净净,哪里有丁点深陷牢笼的窘迫?

栖烑微眯水眸,无声地开了天眼,从头到脚扫了那书生一眼。

果然有问题。

这书生并非普通凡人,虽然她伪装的很像,没错,她,不是他。

这书生是个女子,她用了障眼法,还用了秘术隐藏了修为,乍一看根本察觉不到丝毫灵力,只有修为在她之上,再刻意开了天眼才能窥探一二。

这书生是火灵根,化神修为,根基很稳,该是哪个门派的长老,甚至是掌门。

栖烑记性极佳,当日参加修真大比,各门派掌门长老都见过,她仔细捋了一遍,没有哪一张脸能与眼前书生重叠。

难道是新晋的化神修士?

这倒也不无可能。

书生的脸生的是平凡了些,可栖烑还是自信自己确实没见过的。

因着这平凡的真面目,栖烑倒是对这书生生了几分好感,天下女子皆爱美,莫说修到化神这么高的修为,即便是当年廖凡她们这些练气修士,也是为了驻颜美容费尽心思。

通常而言,修为越高,驻颜术便越精妙,即便再如何丑陋的面容,修成小家碧玉这种程度还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栖烑还是头回遇上这么高的修为这么平凡的脸。

虽只是小事,却还是值得敬佩的。

不过这点敬佩还不至于迷了栖烑的眼。

若莲那边絮叨个没完,一时半会儿还不能去寻扈兰鸢他们,栖烑干脆起身坐到那书生身旁,靠墙坐下。

公子是何时被关进来的?

不等书生答,那边呼噜噜扒拉完饭的贩夫插嘴道:他比我俩都早,起码来了有半个多月了。

半个多月?

栖烑基本确定了这书生便是店小二口中那不要命的枉死鬼了。

栖烑本不关心旁人的事,可这书生隐藏修为被关了这么久,无声无息的实在诡异。

若她是来救人的,这么多天为何不救?

若是怕打不过苏成仙,为何不先离开去搬救兵?

就这么囚在山洞,她到底想囚出个什么结果?

栖烑怕万一错漏了什么再影响营救不修,决定还是先探一探为好。

公子可见过那妖精?

又是贩夫插嘴:你这话问的,方才谁给你端的饭?你说见没见过?

栖烑瞟了那贩夫一眼,淡淡道:那女子只是个喽啰,身后还有大妖。

村妇一听,吓了个激灵。

不能吧?一个喽啰就这般厉害?

贩夫也道:我都被关这儿小半月了,从没见过她以外的,你才刚进来,怎知她背后还有大妖?

栖烑道:你忘了?我是算命的,我掐指一算便知她是个喽啰命。

贩夫嗤笑:可拉倒吧,掐指一算把自己算进了妖怪洞。

栖烑也不与他争辩,抬指掐算了一番。

你姓王,名栓,行二,旁人都唤你王二栓,因祖辈都是农人,便没有给你取字,家中老母尚在,三妹许给邻村财主,彩礼给大哥娶妻,小妹刚刚定亲,彩礼预备给你娶亲,你这趟出门便是给小妹准备嫁妆的。

那年月,卖闺女娶儿媳这事十分普遍,王二栓也没觉得羞耻,只瞪大了眼,震惊于她的神准。

嘿!你还真有两把刷子!那你算算,咱们能逃出去不能?

栖烑拈了拈胡须,装模作样掐算一番,这才道:能,一定能。

但凡找算命的,都是想听好话,哪怕不信心里也舒坦。

王二栓拍腿笑道:嘿!借您吉言!回头要真能逃出去,我请您到我们家做客!猪头肉随便你吃!

村妇也是合掌阿弥陀佛求菩萨保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