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1 / 2)

但所有人都宽厚地没有责怪她,还一直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毕竟,作为女主角,她大概是最伤心的一个。

因为她根本没办法忘记自己曾经站在那漂亮的舞台布景下,无比骄傲地接受着观众们的喜爱、掌声和欢呼的,那本是她一生中最光辉璀璨、最值得被铭记的时刻,但现在,却全都要被悲惨地付之一炬。

接下来的情节发展也不必多谈,反正是愁云惨淡的一天。

但在戏剧这一行,毫无疑问,胜者为王,落魄的失败者是没资格提什么条件的。

上辈子也曾在这行业工作的阿尔完全能理解这些人的悲伤,但对此无能为力。

他才十三岁,他还有一大家子要养,他目前所能做到的,仅仅是借着上辈子的先知,从夹缝中扣出一点儿小钱来先把自己的小日子过好。

然而,不管心里想得多么现实,多么理智,多么清清楚楚

当他看到米尔森先生真诚且宽厚地挨个儿和演员们道别时,还是感受到了一种仿佛被攫住心灵的震撼。

作为老派戏剧从业者,米尔森先生身上有着一种极为可贵的品质。

而这种品质恰恰是后来生活在商品经济时代,习惯一切以利益为中心的阿尔所不具备的,且从来没有意识到的,也是格外触动人心的东西。

米尔森先生不像后来新兴起那些只知追逐名利的戏剧人一样,对赚钱的演员就笑脸以待,对不赚钱的演员就冷言冷语。

相反,他始终尊敬每一名为自己工作的演员,私底下还将他们视为最好的朋友,直到解散的一刻。

所以,在最后的一天,他静静站在办公室的门口,认真地送别了他的朋友们,无比熟练喊出每一位演员的名字,再和他们一一拥抱、告别,并且,诚挚地送上祝福:很荣幸能和您一起共事,希望有来年再聚的机会,祝一帆风顺,前程万里。

阿尔十分感动。

等到中途有空,趁着别人还没得到什么消息的时候,他就像只勤劳的小蜜蜂一样,急急忙忙地跑去找那位卖票的史密斯先生,又买了好多张新出场次的戏票。

新出现的这些演出场次,显然是占用了原本的演出时间。

但成王败寇,胜者上,败者下,理当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结尾一段灵感来自泰坦尼克号,电影出的时候,我年纪太小,根本感受不到什么爱情一类的玩意儿,留下非常印象深刻的一幕反而是甲板上最后一直保持演奏的音乐家,记忆有点儿模糊,应该是在即将赴死的那一刻,一名拉小提琴的音乐家对同伴们说了一句,很荣幸和诸君共事,然后就继续坚持演奏,直到船一点点儿地被海水淹没,我当时觉得他帅爆了!

第11章 西尔维夫人:活着真是太难了!

米尔森先生当时的行为,给阿尔带来了很深的影响。

但他根本来不及、也没时间和精力去细想和思索

因为冬天快到了。

这孩子现在满脑子都是:必须把取暖费交够,要给妈妈、弟弟妹妹买一些过冬穿的厚实衣服,漏风的窗户要雇人修好,家里食物吃光没?吃光也要买一点儿。还有,等到来年,弟弟约翰岁数差不多也该送去上学了,学费是不是也要准备出来?

除此以外,还有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西尔维夫人这一胎到底是什么时候生?这玩意儿怎么搞?找个产婆?送去医院?还有,等生了之后呢?奶粉、尿布、摇篮

阿尔默默盘算着手里的钱,很快就发现,之前赚到的那点儿钱根本不算什么。

但他骨子里有一种韧性,就也没什么气馁的情绪,更不想去怨天尤人,只毅然将身上所有钱全掏出来,又一次投入到了那份不怎么光彩的黄牛事业中。

这一次,除了那部《漂亮先生》的剧外,他又挑挑拣拣地买了一些上辈子听说过,近期要登上舞台,可暂时没什么人看好的小演出票,类似什么马戏团表演,滑稽戏、钢琴独奏什么的。

然而,在卖票的史密斯先生看来,这些演出彼此间毫无联系,单拎一个出来,也看不出有什么能赚钱的地方,所以,就将阿尔的行为判断为又一次莫名其妙的狂赌。

为此,他好心地极力劝阻,试图让对方停止这么乱花钱的自杀行为。

可阿尔丝毫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

他坚持要这么买。

卖票的史密斯便自认已经仁至义尽了,不再多言。

但让他吃惊的是,这些演出后来虽不及《漂亮先生》那么一票难求的红火,但也一点儿都不缺观众。

阿尔购入的所有票都神奇地在演出前成功卖出,到了最后,居然没有一张票砸在手里成了废纸。

尽管这些票在价格上没办法像《漂亮先生》一样卖出高价,可每张加个几块还是可以卖的。这么一来,赚得乍看没以前那么多了,可胜在细水长流,一路加加减减地算下来,居然又是一笔不小的钱款。

卖票的史密斯目瞪口呆:你到底是个什么神仙下凡啊!

于是,他看阿尔的眼神真的像是在看神明,偶尔打招呼时,还情不自禁,发自内心地称呼其为幸运的阿尔。

可阿尔毕竟不是真的幸运。

这种不加遮掩地急切赚钱、且有些树大招风的行为,不免引起了一些同为票贩人的嫉妒。

阿尔自己也并非不知道这样做有些不妥。

可生活所迫,只好铤而走险。

于是,某天回家的路上,他果然就被人堵在了小巷子里。

三、四个成年人合起伙来一起欺负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威胁他从此退出票贩行列不说,还得寸进尺地要求他把那部剧大卖的内部消息说出来(他们不相信幸运,以为阿尔有什么内部消息)。

阿尔早有预料,一句废话没说,干脆利落地就扑了上去。

别看他人小力微,打架没什么章法,但气势很强硬,而且像条小疯狗一样乱咬人。其中一名个子比较矮的成年人便一个不慎,被他狠狠咬住了耳朵,接下来的过程就糟透心了,因为不管怎么踹他、打他、拽他,他就是王八咬手指死不松口!

几名成年人就都有点儿慌了。

毕竟,哪怕表面装得再凶,这种只敢找小孩子麻烦的家伙能算什么狠人呢?充其量不过是混入狼群的哈士奇,别说是遇到真狼,如今仅仅是遇到条超凶的小狗崽,他们都要被吓得尾巴毛炸起来了。

这事不对啊!

怎么是这个发展呢?

这和我们想得不一样啊!

我们就是想吓唬吓唬人,可你怎么玩上命了呢?

别啊,咱们不能好好说话、好好商量吗?

干嘛一上来见血呢?见血多不好啊!

除了以上十分费解的想法外

空气中还回荡着那名被咬住男子快哭了的凄惨叫声:耳朵,我的耳朵快被咬掉了!天啊,快拉开他,拉开!啊啊啊啊,我的耳朵啊!我的耳朵要被咬掉了!我没耳朵了呜呜呜!

总之,这场危机以一种稀里糊涂的方式结束了。

几名成年人慌不择路、像是见鬼一样地跑出去老远。

阿尔吐了口嘴里的血沫,脱力地靠在墙上好久,才缓过来,慢吞吞地往外走。

等走到巷子口,却不小心撞见了总在附近翻垃圾堆的一名流浪老人。

老人这会儿手里还抓着一个破麻袋,一眼就看到这孩子唇边和身上的血迹,顿时惊恐地瞪大眼睛:上帝啊,你这,这,这是干了什么?

没干什么,我在打老鼠。阿尔轻描淡写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