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玉 第12节(1 / 2)

攻玉 凝陇 6510 字 2021-04-08

“看来只能等表姐醒了再问了。”滕玉意沉声道,“不过有一件事颇奇怪,就是我们救下表姐后,发现表姐掌心有一道伤口,血痕已经结痂了,不大像刚被妖物弄破的。”

她说回身将表姐的右手从衾被里拉出来露在帘外。

“小道长,你看。”

绝圣凑上前,那伤口又细又深:“咦,怎么有点像树枝扎破的?不对,树枝扎不了这么深,像剪子。”

“应该是剪子。我去庵里云会堂找表姐的时候,看见桌上有好些彩胜。”滕玉意从袖笼中取出金箔玉片,“道长你瞧,估计在云会堂剪彩胜的时候就扎破手了。”

二人借光细细找,没多久在其中一片上找到一块指甲盖大小的暗色血痕,箔片本就是深赭色,血迹也已经干涸了,故而并不起眼。

绝圣左手捏诀,另一指划过眉心,打开天眼未看出不妥,于是又转过头观察杜庭兰掌心的那道伤痕。

“看样子出了不少血,假如当时林中藏着妖魅,只要杜娘子一靠近,妖物就会嗅出她身上的血腥味。”

滕玉意一怔:“道长的意思是,表姐因为手上有伤才被妖物盯上?”

“也……”绝圣迟疑道,“不大像,师兄说这妖物草胎木心,以露水泥土为食,它不嗜血肉不喜腥气,只爱美人的皮囊,遇到钟意的往往会想办法攫取肉身,一旦找到更漂亮的女子就会吸尽宿主的精元脱壳而出。单有一点,它绝不损及美人皮肉,前头死了这么多女子,鲜少有人报官,因为从外头看半点伤痕都无,都以为是急病而亡。”

滕玉意思忖着说:“照这么说,表姐手上破了这么深一道伤口,论理入不了那妖物的眼,那它为何还会瞄上表姐?”

绝圣托着滚圆的脸蛋苦想一回,无奈想不通其中关要,只好起身告辞:“我得赶快去向师兄回禀此事。明日杜娘子该醒了,若是夫人和滕娘子不介意,贫道会到府上走一趟。”

滕玉意和杜夫人忙欠身:“那就恭候道长驾临了。”

绝圣挺着胖胖的小肚子往外走,滕玉意忽笑道:“道长请留步,我有一事想请教道长。”

绝圣转过头来,今晚要不是滕娘子主动出借翡翠剑,师兄不会那么快把老妖从阵中引出来,当时那情形,耽搁越久变数越多,等到师兄弄来假剑,他和弃智说不定已经死在妖物的爪下了。

滕娘子借给师兄翡翠剑,师兄也给了滕娘子六元丹,两下里算是扯平了,不过滕娘子要是因此找他和弃智帮忙,他于情于理都得答应,于是憨笑道:“滕娘子请说。”

“敢问道长。”滕玉意好奇道,“你师兄今晚给董二娘施了什么法术,为何能让人痒成那样??”

“哦,那是【叫你生不如死痒痒痒开花】虫。”

滕玉意和杜夫人愣了愣,这是什么稀奇古怪的名字。

“这虫原叫白虫,师兄嫌无趣,就给换了这个,如何,是不是比原来的名字好记些。”

滕玉意笑着点头:“好威风的名字。”

绝圣毕竟稚子心性,被滕玉意的神态逗得高兴起来,话匣子一打开,滔滔不绝往下说。

“这虫子逢热而生,专能驱五毒,师尊本来是捉了这虫制药丸,结果有一回端午节,师兄在观里喝醉了,捉了这虫放到玉薤酒里,一泡就是七天,揭开酒釜一看,虫子居然还活着,只是颜色从白色变成了碧绿色,性情也大变。

“它逢孔必入,最喜附着在人的皮肉上,要是不小心被它沾上,立时会奇痒难忍,最可恨的是捉不住、驱不走,一旦被沾上,只能活活受它的啮咬,还好这虫只能活一个月,但哪怕就一个月,也足以把人折磨得不成人形。”

滕玉意愈发好奇:“如此了得,又没有克制它的解药,若是不小心误用了,该如何收场?”

“师兄既然敢用它,自然有驱役它的法子。这虫子刀枪不入,不惧火燎,师兄也是试了许久才找到克制它的解药。”

滕玉意眼波漾了漾:“我刚才听世子令宫人先服解药再碰董二娘,难不成这虫子会播散?”

“可不是。”绝圣眼睛睁得圆圆的,“要是有人不小心与中了虫毒之人相接触,也会跟着痒起来。”

“那……你师兄不打算给董二娘解药么?”

“怎么会?”绝圣头摇得像拨浪鼓,“师兄这人铁石心肠。董二娘既骗六元丹又害师兄受了伤,师兄不给她多放几只就不错了,怎会替她解毒呢?

滕玉意不露痕迹地笑了笑,从袖笼中取出一物,在绝圣面前摊开:“小道长,我这剑能砍下那妖物的爪子,不知能不能对付你们青云观的【叫你生不如死痒痒痒开花】虫?”

绝圣望着那柄碧莹透亮的翡翠小剑,暗中吞了吞口水,好奇一晚上了,终于得以一窥真容,他眼馋得不得了,真想马上摸一摸。

他试着伸出手去,又遗憾缩回来:“可是我眼下身上未带那虫子。”

滕玉意假意收回翡翠剑,摇头叹气:“可惜了,本以为马上可以一试的。”

绝圣急声道:“反正明天贫道会到府上探视几位伤者,我可以带几只上门。”

滕玉意忙笑道:“如此甚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我把翡翠剑交给小道长,道长可以亲自比划。”

绝圣高兴了一回,渐渐回过味来,这虫在观里算不得宝贝,却也没有随意拿出去给外人瞧的道理,怎么才几句话的工夫,自己就答应了滕娘子了?但只要想到明日就可以把玩翡翠剑了,他心里又痒痒的。

那剑只露了一面就被滕玉意收回去了,绝圣越琢磨越觉得不太对劲,他嘟着嘴地看滕玉意,自己是不是被绕进去了?然而滕玉意一本正经回望他,仿佛在说,“道长看我像坏人么?”

绝圣下车的时候想,滕娘子当然不能算坏人,可是滕娘子今晚用胳膊肘压董二娘的腿时,他和弃智就在帘前,那一招瞒得了别人,却瞒不过他们,下手那样重,估计董二娘的腿到现在还淤青着呢。

照这样看,滕娘子好像也称不上好人。

***

杜夫人轻轻戳了戳滕玉意的额头:“你这孩子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别不是想把那虫子弄到家里来吧。”

滕玉意回想段家姐弟骑马而去的举动,笑眯眯往杜夫人肩上一靠:“姨母不用管,反正我自有用处。”

杜夫人也在思量今晚之事,就段文茵走时的态度来看,两家退婚之事不会那么顺利,段宁远即将册封世子,段家断不肯在这个当口让段宁远被人诟詈品行。

今晚的事虽说在场诸人都看得明白,但毕竟没人亲眼看见段宁远和董二娘之间的首尾,假如段家一口咬定是一场误会,滕家却执意退婚,过错岂不又落到了滕家头上?

有没有法子让所有人都知道是段家的过错……

她揉了揉眉心,只恨眼下想不到好法子,事关玉儿一生,万万不能让玉儿受委屈。幸而姐夫快回来了,此事当需趁早筹谋才是。

忽又想起一事,惊道:“瞧我,方才净顾着听你们说话,忘了去跟淳安郡王道谢了,今晚亏得郡王殿下帮忙,一家人才能那么快移到紫云楼来,听说成王世子也是郡王殿下派人找来的,玉儿你在车上等着,姨母去当面道谢。”

滕玉意搴帘望着窗外:“恐怕已经迟了,姨母你看。”

紫云楼门前,一行车马齐齐逐尘而去,呼喝声中,无数仆从策马跟上。蔺承佑与一名紫袍金冠的青年公子并辔而行,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那人气度雍容,身形瘦削板正,想来就是淳安郡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