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6节(2 / 2)

苏厨 二子从周 7701 字 2021-07-07

睿智的智慧宫馆主,躺在病床上对自己的学生说:“去东方,库罗,艾尔普,去遥远的东方,去穆圣告诉过我们的中国……”

于是库罗和艾尔普,辗转流离,从曾经继承了波斯文化,阿拉伯文化精华的巴格达,一路向东。

东方的文化,曾经让库罗和艾尔普非常向往,安拉派遣到人间的最后一位使者穆罕默德曾经说过——“哲理是牧民们失去的骆驼,必须寻找,哪怕到中国去。”

可他们沿着丝绸之路一路行来,发现自己的学识远远超过了途径的那些国家的那些学者,无论从政治,军事,经济,文化……种种方面,都无法和曾经辉煌繁盛的大阿拉伯帝国相提并论。

在西罗马帝国灭亡长期动乱中,许多希腊、罗马古典作品,通过拜占庭流传到阿拉伯帝国。

库罗和艾尔普的前辈们认真研究它们,并将许多古代作品译成阿拉伯文。

翻译活动肇始于伍麦叶王朝,哈里发哈立德和阿卜杜·阿齐兹命令宫廷学者,将一些希腊语和科普特语的炼金术、占星术和医学书籍译成阿拉伯语。

阿拔斯王朝兴盛之后,由于历任帝国哈里发重视教法、文化的创制与完善,倡导、鼓励学术活动,实行宽松的政治文化政策,吸收容纳帝国境内不同民族、不同宗教信仰者的文化和学术成果,翻译活动进入了鼎盛时期。

无数的作品被学者们翻译、介绍和注释。由波斯文、古叙利亚文、希腊文,译成阿拉伯文。

活动从伊斯兰教历一百三十六年持续到四百年,中间经历了两百多年的时间,最鼎盛的阶段在麦蒙时代,即伊斯兰教历一百九十八年到三百年间,几乎刚刚一百年。

麦蒙在首都巴格达创建了国家级的综合性学术机构“智慧宫”,由翻译局、科学院和图书馆组成,统一组织和集中领导全国的翻译和学术研究活动。

智慧宫以重金延聘了各地不同民族、不同宗教信仰的近百名著名学者和翻译家,集体从事译述、研究活动,对用重金从各地所搜集的一百多种各学科古籍进行了整理、校勘、译述;并对早期已译出的有关著作进行了校订、修改和重译工作。

在译述过程中,因为翻译和研究紧密结合,阿拉伯人对世界文明做出了开创性的贡献。

相关的研究,时间上可追溯至公元前数世纪的中古时期;空间上跨越了亚、非、欧三大洲;内容涵盖语言、文学、星象学、宗教学、哲学、历史、艺术、政治学、法律、数学、医学、天文、自然科学等各门学问。

加上阿拉伯自身发展出来的物理、化学、建筑学、文学、地理……最终让当时世界各地的文明成果,汇聚于一堂——这就是对世界文化影响至为深远的“阿拉伯百年翻译运动”。

这项运动,因为突厥人的入侵,开始猛然衰落,在伽色尼出现危机后,彻底地戛然而止。

库罗和艾尔普很尴尬,面前这位年轻的城督,看得出来非常的温和,但是似乎特别喜欢欣赏他们尴尬的样子。

库罗说道:“尊敬的城督大人,作为安拉的意欲者和列圣的继承者,求知就是我们的圣战,学问就是我们的生活。大攻城车并没有给城督的战争带来任何不利影响,你这样定位我们,显然有失公平。”

大攻城车的原理苏油不稀罕,大宋任何一个制作秤杆的木匠都远比在座三人有经验。苏油的理工体系,图示法非常清晰,将杠杆原理的图示一画,公式一列,几乎都不用翻译,库罗和艾尔普就知道眼前这位城督的物理学知识,并不亚于他们。

苏油感兴趣的是一些古代图画上没有描绘出来的细节,比如要将三十斤的石头笼子,甚至一个人上百斤的尸体投入城中威胁敌人,就算力臂长度为十比一,那也需要在杠杆的支点处承受数千斤甚至瞬间上万斤的重量。

那么问题就来了,什么样的木头杆子,能够在一个支点承受如此强大的力量,反复承受其急剧变化和释放后,还能保证使用寿命?

就好像后世中国复制出的《梦溪笔谈》上所提到的神臂弓,射程没有达到书中所说射程千步,有效杀伤范围数百步一样。后世英国剑桥大学的历史学家们,也同样没有复制出实战效果如此惊人的大投石机。

原始材料强度不够,那么古人是如何利用自己的智慧做到这一点的呢?

古代的科学家们,更像是奥数学生,要用低层次的知识储备,解决高层次的数学问题,其中的智慧,每每让苏油叹为观止。

苏小妹在得到祖冲之的《缀术》后,和苏油书信往来,两个人整整花了三个月时间,才将祖冲之的儿子祖暅,利用刘微的牟合方盖原理和等幂等积定理,求得球体体积的办法推演出来,其思路之巧妙,方法之合理,让苏油除了服气,还是服气。

说句不好听的,苏油在没有前人的直接传授下,复制刘微和祖暅的思路,利用汉代人的数学知识,证明得牟合方盖原理和球体体积公式,虽然仅仅是翻译,但是其成就感,丝毫不亚于写出一首自己满意的诗歌,更远超过打败西夏七万大军。

从这个意义上讲,苏油与库罗和艾尔普,其实是一类人。

第四百三十四章 请假

既然大家都是一类人,因此苏油对两人就格外的好,三人之间的交谈也意外融洽。

阿拉伯学者似乎都是语言天才,库罗和艾尔普一路向东,在西夏已经学会了汉语,与苏油交流起来也不算吃力。

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智慧宫,聊到了天文台,聊到了图书馆。聊到了亚里士多德、柏拉图、希波克拉底、盖伦、欧几里德、托勒密、克罗丢、普林尼、普罗提诺……

让库罗和艾尔普倍感惊奇的是,苏油对这些人的理论似乎还略知一二,甚至他还知道罗马有伟大的雕塑,巴比伦有空中花园,埃及有金字塔,甚至连埃及人用的纸张的制作方法,以及他们发明出来的一种神奇的蓝色颜料都知道。

更为神奇的是,这种在埃及本土和阿拉伯西方世界都已经失传的颜料制法,竟然被年轻的城督用石灰、孔雀石、石英、和苏打混合低温烧制出来了,将之归类为碱性颜料,并将之运用在了瓷器和玻璃的烧造上!

啊!那块纯净如蓝宝石般的玻璃海螺,是如此让人迷醉!

如果城督出生在阿拔斯王朝的鼎盛时期,仅仅这一项成就,就足以让他得到尊贵的“炼金术士”的头衔!如果那个海螺出现在巴格达,必定会成为王公贵族们争相竞价的瑰宝!

库罗和艾尔普在见到海螺的那一刻,彻底坚定了追随苏油的决心。

城督的财富,绝对可以满足他狂妄的胃口——有朝一日,将智慧宫中的典籍,搬运到大宋来!

当然还有一项重要的原因——城督制作的美食,一定是来自天堂,没有人能够拒绝,没有!

库罗和艾尔普不知道,他们的谈话,被苏油记录整理在自己的小本本上。

是的,作为文人士大夫,没有几本著作等身,走上大街那是要掉面子的。

除了日常的书信往来,诗词酬唱,苏油没事的时候,还在写笔记。

古人出版自己的笔记,其实也是一种风尚,著名的比如沈括的《梦溪笔谈》,苏轼的《东坡志林》,洪迈的《容斋随笔》。

苏油没那么多时间,只能抽空写写,笔记体是最好的体裁,可以想到哪儿写到哪儿,也没有什么固定主题。

他对自己笔记的定义,就是各种大杂烩加古文版的《十万个为什么》,取名叫《麈尘录》。

麈尾,就是牦牛尾巴,是魏晋清谈家经常用来拂秽清暑,显示身份的一种道具。

《世说新语》记载,孙安国到中军将军殷浩处一起清谈,两人来回辩驳,精心竭力,宾主都无懈可击。

侍候的人端上饭菜也顾不得吃,饭菜凉了又热,热了又凉,来回了好几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