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9节(2 / 2)

苏厨 二子从周 6301 字 2021-07-07

布衾不值钱,不过随布衾一起的那篇《布衾铭》,可就是千古流传的大文章。

司马光爱得不行,恭敬抄录,还告诉后辈,自己死后,就盖这条布衾下葬。

苏轼也对这篇文章大加赞赏,还写了跋文送来,也是今年文坛的一件大事。

司马光笑道:“景仁兄,打擂台的来了啊,这小子心里可不定怎么腹诽你的文章呢。”

苏油赶紧躬身:“岂敢啊,根据关蜀学派的义理:有理无情,那是神佛,有情无理,那是小人。合情合理,是为中庸,是为君子。”

“情者,理之中。所以享受该享受的,不是欲。过度追求,或者把生命完全寄托在享受上,那才叫欲。”

“无欲者,必无情,非人哉。故而节欲和禁欲,这是两个概念。”

“夏日里盖布衾,是合情合理;但是要在今天这样的天气,还要以节欲为借口,继续盖布衾,那就是自找罪受,不通情理,矫枉过饰,失却中庸之道了。”

“范公的文章写得很清楚,里边有四个字值得深思——就是‘苦难其得’。”

“以难得为苦,就过度了,就成了侈欲之根。”

“所以为政者,是要让这个‘难’,变成‘易’。让以往的‘侈’,变成如今的‘俭’。”

“我第一次到渭州的时候,城外百姓迭经战火,上无片瓦,下无立锥,无一日之炊。那个时候的他们,得活,已经是最大的奢侈。”

“到我离开的时候,他们有了草屋,有了羊,有了地。那个时候的他们,侈欲,变成了还清官府扶持款,同时还要求得温饱。”

“如今,家有余麦,户有豚羊,他们的侈欲,又变成给儿子讨一房新妇,早日抱上小孙子了。”

“每三天烧个油渣菜,每五日一顿鸡蛋草头馅的饺子,几年前在陕西叫什么?简直就是穷奢极侈!”

“可到今天再看,很奢侈吗?谁家灶台边没有一盆臊子?每顿往饭菜里添一勺?多少人家已经抛弃麦饭,改吃炊饼汤饼?”

“采——”邵伯温如今不过十几岁的少年,首先叫起好来,眼睛里都是小星星。

第六百三十六章 课程

邵雍苦笑摇头道:“别人家的饭菜,总是比自家的香。明润,犬子今后,就交给你调理了。”

啥?苏油吓坏了,赶紧摆手:“安乐公易数家学,天下独步,我还想投入门下做弟子呢,岂敢越俎代庖?”

邵雍也很无奈:“犬子如今已在自学,他对理数的兴趣,远大于易数。”

士大夫之家,选择学问本经,从来都是大事,所以别的事情先丢开,苏油转身问邵伯温:“子文?这是何故?”

邵伯温回答:“理工之学,就算自己摸索,也得日进;父亲之学,就算耳提面命,也觉烦难。”

苏油笑了:“说白了就是图简单捡轻松是吧?这可不是进学之道。”

“不过你说得也有道理,理工之学,容易让人看到自己的进步,门槛很低。不像易数起点太高。”

“但是这不是说你的家学没有用,不说别的,拙荆精通的医理辩证,就与之有关,我都不太明白。”

“这样,我们就先易后难,如果你答应我不放弃自己家学,你这弟子,我收了。”

邵伯温大喜,长躬一礼:“弟子拜见先生!”

席罢,富弼和司马光将苏油召到一边闲谈:“权监察御史里行张商英,贬监荆南税。文枢相虽然复出,但是已经不任十五,一味告老了。陈升之起复为检校太傅、行礼部尚书、同平章事、枢密使。”

司马光说道:“此公号称‘筌相’,精于算计,善依附,私心太重。”

苏油问道:“兜兜转转,大家还是得拉扯着过。陛下这是有厌介甫公之心了?”

富弼摇头:“明润要是这样想,老夫对你进京就不放心了。”

两人打着哑谜,司马光一头雾水。

苏油这么问是有理由的,陈升之是变法开局大将,第一任提举三司条例司主官,那个时候王安石还是副手。

后来两人分道扬镳,陈升之成了反新法第一人,甚至还连累到了苏辙。

如今重新得用,赵顼心里,可能也是听到了太多风声,有点玩平衡的意思在里边。

苏油点头:“相公提醒得是,反正我就是不偏不党,坚持真理,踏实肯干,任劳任怨。至于陛下要我做什么,那是他的决定,我只需要认真执行就是。”

富弼先是开心:“孺子可教也。”

转而大怒:“不带这样粉饰自己的!别忘了你还是待罪之身!”

出西京的路上,苏油又被石薇拖着马,双手拢在皮裘里嘀咕:“待罪之身,你们像当我待罪之身的样子嘛?就是想放我在火上烤嘛……”

洛阳到郑州,郑州到汴京,沿着黄河,基本上一条从西向东的标准直线。

行不出百里,苏油终于扛不住了,借口要给扁罐换尿布,将妈子赶到了木客的那辆车里,自己赖在里边不出来了。

等到石薇过完瘾也进来的时候,父子俩正在说着伊伊哇哇的外星语捉迷藏。

所谓的捉迷藏,就是苏油将拳头缩进裘皮袖子里边,然后一下子伸出来乱动手指,结合配音,逗得小扁罐咯咯直笑。

石薇要去抱孩子,被苏油拦住:“干嘛干嘛?刚在外面冻得跟冰块一样,别把孩子冻着!”

“哪里就这么娇气?扁罐可是将门世家。”

苏油眼睛都瞪大了,啥?我什么时候答应倒插门了?扁罐明明是江卿世家好不好?

不过这些是小事,苏油从来不在这些事情上面争。